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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37部分阅读

如画江山作者:作者不祥 2021-04-12 14:16
    五月初收取了夏税,又以颁行的《商税条例》开始收取商税后,地方用度也是大有起色。只是第三军的治所亦在郓州,那李天翔又很是自傲,军政大事,军务上他一概不与张定国商议,地方政务却是多有烦扰。前月他又派兵与李擅交战,击败了对方主力,占了东平府和泰州。如此一来心气一高,行事更是骄狂。

    前一段时间,因为张定国初到山东,此处与张守仁经营多年的河南不同,民生凋敝的厉害,虽然多方设法,四乡郊野仍有不少小股的匪患。再加上河北方向收取夏税时,仍然是横征暴敛,弄的民不聊生,大股的难民不惧刀斧,偷渡过河。老实的就到官府报道为农,健壮的便舞枪弄棍,潜伏地方,成为治安的心腹大患。

    数月以来,从对岸大名府、开州、临清偷渡过的的强盗多如牛毛,剿不胜剿。偏生青州、德州、高唐、博州等山东临河州县,又并不在他治下。而潜入的流民匪盗,又从这几州流入曹、宋、济、郓各州,使得他不胜其烦。

    这些原是民政,本不该那李天翔多管。怎奈十数日前,竟有一股千多来人的匪盗,夜间偷袭了第三军驻在济州的一个兵营,虽然第三军只有百来人的一小队,面对着对方的突然袭击,却是临敌不惧,不过几个回合,就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斩首过百级,自己却不过战死数人。

    虽然如此,李天翔却借着这个机会,移文张定国,大肆指责对方无能,又扬言要向颖州的张守仁禀报此事。甚至,他要建议由军队暂时接管,恢复飞龙军初占颖州各地时的以军管民旧例。如此种种,都令得张定国颇为头疼。按说军中最重资历,他现下虽然转了文职,却怎么说算是李天翔的军中前辈,此人如此狂悖,他心中怒极,却苦于被人抓了把柄,无奈何,只得将三千巡抚中军分散,派遣有经验的军官领队,化整为零,四下抓捕,一旦拿到盗贼,一律当场绞杀。如此整治了月余,各州的城池道路两旁,全是被绞死的贼盗尸首,令人望而生畏。

    除了以绞杀震怖之外,又令人四处宣抚招安,凡投诚不问,出卖同伙者厚赏,被裹挟入伙的百姓授田安置,雷霆手段一弄,果然是四处安然无事。他又害怕北方再有流民过来,重起事端,除了在自己境内加强巡查外,又带同几十名心腹手下,乔装打扮,混入敌人境内,到河边巡视地形。待将来打下山东全境时,好派驻关卡,严查甄别,在入境时就加以管束,自然要比流民生事后再行管理,效果更加的好。

    他在德州、高唐、博州等处巡行一圈,将渡河的河口道路,生僻小道均行记下。待在这青州境内时,却在河边遇着李文舟一伙。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他手下什么人都有,象李文舟这一伙假道士,最近从北方也跑来不少,见的多了。因见对方很有些胆色智计,因人才难得,便将他们略加恐吓,便一骨脑儿的带将回去。

    他们一行百余人,先是在山野小径中昼伏夜出,然后化装成行脚商人,分做几波,凭着假造的关防印信,大摇大摆的混迹而出。

    被裹挟在内的李文舟等人,有几次想呼喝求救,却总是不得机会。十余日后,便即由青州返回郓州。

    待到郓州境内,张定国却也并不换装,只是将脸上的伪装去掉。李文舟见他去掉长须,洗掉头发上的灰迹,换上一身蓝色劲装,却是英气勃勃,看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年纪轻轻,却是气度沉稳,举止行事间,很有章法,显是身为首领多年。而他属下的那些汉子,却都是换上了牛皮战甲,胸前刻有一个“镇”字。

    他们自然并不知道,这是张守仁领地里地方守备兵的标志。只是打眼看去,对方百来人的骑兵,进退有度,虽然看起来年纪都并不很大,却都是面带杀气,凶横强悍。

    李文舟暗自惊诧,他却不知,这百来人的队伍是张定国的心腹亲卫,一个个都是打老了仗的军中精锐,莫说是寻常军人,就是对着蒙兀人也并不吃亏。以李文舟等人的见识,只知道对方是精锐的战士,若是换了一些沙场老兵来看,方能发觉这一小伙骑兵的厉害。

    待到了州城附近,大道两侧却是悬吊着被处死的盗贼尸体,时间稍近些的,还并未腐烂,时间稍久些的,因此时已是夏季,天气炎热,白天的太阳一晒,超过几天的尸首便已经开始腐烂,尸体如同水融一般,稀烂腐败,蛆虫乱爬,臭人熏天。

    若不是这些尸体悬挂在道路两边稍远两侧,只怕没有人能在这官道上走路了。李文舟等人一路看来,只觉得心惊肉跳,害怕之极。这样的手段方法,好象比之将人直接烧死,又更加的残忍酷烈。当世之时,中国人最忌就是死后还不能改土为安,这些人就算死而不知其苦,在一旁看的人,却是心惊胆战之极。

    张定国看他们神情,自然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当即撇嘴笑道:“我还道你们胆大,怎么一见这些,却也吓的跟什么似的。”

    他见众人脸色铁青,不敢答话,便又道:“这些人,却是我下令悬吊上去的。这个法子,还是大帅相授,不过肯拿出来用的,却也只有我了。嘿嘿,敢在我这里为不法事的,不听我的法令的,却也只有在这里吊上一年半载的,然后把骨头拿去喂狗的命了。”

    各人看他神情,却显然并不是说笑,当下先是胆寒,继而只觉胃部一部酸呕,有那定力差点儿的,便当场在马上呕吐起来。

    除了他们这一队人之外,一路上流民模样的人不绝于途,看口音打扮,都是自河北路流落而来。

    若是忧国忧民的儒生,或是悲天悯人的道人,不免要对眼前的景象发几句感慨,痛斥几句蒙人残暴,苦害生民。而李文舟冷眼瞧了半天,却突然向张定国展颜笑道:“恭喜大人。”

    张定国转头向他看了半响,方问道:“喜从何来?”

    第一卷 第八卷 抚境安民(九)

    李文舟只觉对方眼神凛然若有神光,尖锐刺人,自己勉励支持,才没有掉转头去。听得对方质问,便忙提起精神,小心答道:“小人虽不知道大人官居何职,不过料想也是魏王殿下手下的大将,大官。北方残破,无数百姓流民涌向河南和山东境内,虽然良莠不齐,难免有人作j犯科,以致身死道路。不过,从另一面来看,人多了,耕田的人自然多了,行商的人生意也好做了,军队选取将士,也自然可以多抽取精壮的汉子入伍。官府的赋税收的多了,对百姓的好处也可以多上一些,如此,吸引的流民则愈来愈多。如此一来,魏王境内国富民强,兵多马壮,大人将军们也跟着升官发财,岂不是大喜之事?”

    他清清嗓子,又道:“就算大人不喜欢升官发财,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安十万生民以置产业,使得百姓得以苟延残喘,将来史笔如钩,将大人的善德善行记上一笔,也是千载留美名,岂不美哉。”

    这人也是端的了得,一番话说的滴水不露。不管张定国好的是名或利,总逃不脱这一番恭维的范围之内。饶是张定国崖岸高峻,性格阴冷,此时也是禁不住大笑。

    “好,生受你这一番话语。我也不瞒你,不单是这一州,这附近五六个州府,几十个县城,数十万百姓,都是我的治下。你是个人才,跟着我好生做事,将来的富贵也脱不了你身。如此,岂不比你做道士弄鬼,要强上许多?”

    李文舟早就猜出对方的身份高贵,却不料竟是如此的大官。他在燕京弄鬼时,高官贵戚也见了不少,不过对方将他的身份视倡优一般,歧视的紧,哪有人真正视他为可用可交之人。此人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钱赚的不少,暗夜起身,也每常神伤,总觉得这一辈子这么交待过去,太也过不起先人。此时听得张定国话语中的延揽重用之意,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知道这是难得的良机。对方身份如此,自己只要随着他做事,将来为官一任,甚至拜爵封候,也未尝不是不可能。心中狂喜之际,当下滚身下马,也不管身在何处,当即在官道上叩首道:“从今以后,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以死报效!”

    他如此识情知趣,张定国却也欢喜。张守仁当日所言官员不足之弊,他来到郓州之后,感受甚深。自己拼死卖力做事,却只觉得郓州各处并没有太大起色,不能和颖州相比,心中着急,四处寻访人才帮手。只是找上来的,要么是呆头呆脑的书生,要么就是陈年老吏,前者很有节操和为政的想法,着手时却一窃不通,好心也办了坏事。后者则黑心黑肝,脖子上架着刀也敢贪污,这阵子郓州各处的军正司的执法官砍脑袋砍的手都软了,却只是任用一批就得杀上一半。此时遇到李文舟这样的人才,又看他的手下或文或武,都是可用之人,心中欢喜,竟直接就加以延揽,也是着急太过的原因。

    若是不然,依着张守仁的规制,官员和吏员都要先行考试,然后察访名声,最后才可以试用。这样的办法是仿效两汉时的贤良方正制度,任用的官员自然是以清官和好官为主,可惜现下统治未立,民心不附,真正有节操和本事的人并不肯出来做官,没奈何,只得先用小人,然后再言其它了。

    此时见对方跪倒在自己马前,张定国左手持缰,右手虚邀,向他笑道:“何必如此,你要是可用之人,我自然会用你。若是无用甚至贪墨不法,将来军法也饶不得你,此事要紧,你需谨记在心。”

    此人生性刻薄,此时虽然欢喜,说出话来却仍是句句诛心,难听之极。李文舟听的真切,却是满脸的兴奋之情,只是连声称是,又吆喝属下众人,一起下马行礼。

    张定国摆手道:“都说不必。在我属下要实心任事,虚礼什么的,不必太过拘泥了。”

    “是是,小人自是听从大人的吩咐。”

    张定国吟道片刻,便向他道:“以后不必自称小人。我一会就下令,命令为郓州的司户参军,署理州内的财物,发放官员俸禄,收取赋税,度支各县的财政,还有流民的安抚,钱物发放,也归你管。”

    李文舟初时听的两眼放光,心中狂喜。这个张大人不知怎地,对自己如此信重,初来乍到,就封了这个什么参军的官儿给自己。虽然还不知道是几品官儿,想来也不会太低。毕竟权位高重,阖州境内的财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的肥差想来可以大捞特捞,自己自从燕京出逃后,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可以当官捞钱,这可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只是打眼去看张大人,和熙的笑容背后,却是满脸的阴冷与无情。他心中猛然一紧,却先想道:“这大人主政这么大的地盘,治所就在这郓州,手下再没有人用,也不会让我这个外来的野道士做主持。”

    他想到这里,已经是一头冷汗,当即向张定国道:“大人,这个小人可不敢当。不拘什么差事,先委了小人去做,待做出样子来,大人再来委任小人官职,更加妥当。”

    “不必,这里我尽做得主。我这便回巡抚衙门发令,你自己先到郓州知府的府前等候,一会得了令,就拜见知府,开始署理政事。嗯,我这里人手短缺,就这么着了。”

    张定国说罢,心中惦记着几件大事,哪里有闲情与他多加纠缠,入城门后,自己带着卫队直奔巡抚衙门而去,却只留下两个兵士,带着李文舟等人往州衙而去。

    李文舟只觉得事情不对,以他的聪明多智,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张定国为什么就这么重用于他。其实象司户参军这样的官员,不过是从八品的位份,地位卑下,职份却是重要。若是品行不端,或是不够机智的人来做,时日不久,就被发现。象李文舟这样的新晋官员,清要或亲民的官员,是绝计不会委他担任的。到是这样理财事繁官位不显的职份,自然是由他来做。做的好了,将来提拔不晚,做的不好或是贪墨,诛杀起来也不会手软。

    如此这般,这个新上任的郓州司户参军稀里糊涂被带往州衙之外。他初时还以为这里必定是民穷城破,才会有任他为官的举措。待入城之后,满眼看去,却见城内市民熙熙攘攘,来往不绝,商旅小贩,充斥于市。休说是河北寻常的州府不能比拟,那股鲜活而充满活力的劲头,那种城市内各安其职,百姓官员奔走于途的奋发模样,纵是北地第一名城燕京亦不能相比。

    这里,还只不过是张守仁治下的第三等州府。论起繁华富丽,自然与大楚的南京临安城不可比拟,纵是比之泉漳诸州亦是远远不如,论起人民安定,城市的活力,却比之大楚诸城亦不遑多让。

    李文舟等人等到巡抚的正式公文任命,拜见州官之后稍事休息。第二天便换过了青色官袍,唐三等人亦摇身一变,成为司户参军属下的从吏,帮着勾当公事。那李文舟是何许人,一天时间,就将司户参军一职的弊端与好处打听的明明白白。心中虽然暗骂张定国把自己推在这个位置上,眼看着真金白银却不敢动手,心里委实难过,却又暗自警惕,绝不可见小利而失大利。他眼中看的真切明白,知道不但是这里,就是将来李擅的地盘也必定会全然落入张守仁手中,自己投效的这个大人甚得魏王信重,将来山东并准南全境也必定是由他来治理。只要讨得这个大人欢心,将来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于是他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早起身,锻炼身体吐纳之后,便精神十足去处置公事。这郓州城是张定国治下的最重要军州,境内三万户十几万人,是北方难得的大州重镇,就是济南府亦不过如此。境内事务多若牛毛,而他这个司户官的事物又最是繁芜,也亏他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每天带着唐三陈九龙等人悉心料理,再加上州府内的熟手老吏相帮,竟也是料理的滴水不露,漂亮停当。时日一久,竟是城内及各县的主官交口称赞,都道这个司户参军能力又足,待人接物又很有气度风范,将来必定不是池中物云云。

    这一日他绝早起身,在街口带着一伙兄弟用过早点,便即前往府衙办事。他兴头到是十足,只苦了唐三等人,一个人眼睛熬夜熬的通红,却只得勉强提起精神,跟随左右。

    待看到府衙门前的石狮,看着东方天际曙光初露,那唐三忍不住抱怨道:“大哥,原说是跟着你来享福,却不料每天这样苦撑活捱,吃不尽的苦楚。咱们做道士多好,每天学人念念经,事画符,最不济做做法事,那钱财就滚滚而来。到得晚上,咱们好吃好喝,喝酒耍乐,一伙兄弟还能玩玩双陆,看看戏听听曲,好生快活。现下可好,清早起身,每天对着帐薄,发放的钱粮数以万计,却没有一分一毫是自己的。那些上官催的又急,那些领钱物的官儿还没个好脸,咱们的俸禄虽然不低,可是领的钱财都没空去使,小弟识字不多,办事虽然勤力,却是出十分力办五分事,天天被骂个不休,这样下去,小弟委实捱不动了。不瞒大哥,小弟现下看到这府衙门前的滴水房檐,这小腿肚子就要转筋了。”

    第一卷 第八卷 抚境安民(十)

    他说的虽然好笑,李文舟却是知道,自己一伙兄弟都是破落户子弟出身,懒人居多,油滑的居多,肯实力办事以图出身的少。这唐三还算是好,有什么话当面直说,而且也肯出力,就是能力和性子确实不适合做眼下的差事。至于其余诸人,暗地里不知道抱怨过多少次,有好几个,已经打定主意攒钱,只等盘缠够了,就要偷偷溜走。自己心知肚明,只是相处久了,不想伤兄弟和气,隐忍不发罢了。

    今日既然这唐三当面挑明,他计较很久的事倒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讲明。当下不急不躁,笑咪咪向唐三道:“三儿,我记得你大名是唐威,是吧?”

    唐三不知他用意,愕然道:“正是。大哥问这个做甚?”

    他自己摸着脑壳,笑道:“这名字好久不用,自己都快忘了。”

    李文舟正色道:“你家原本也是家境小康,是你爹赌钱输光了家产,你二叔又不是人,侵夺你家的祖宅。宗族父老欺你直肠子,根本没有人理会。你娘可是活活气死的,这我都没说错吧?”

    唐三听的红了眼,怒道:“可惜他们人多势重,官府又护着,我一个人如何斗的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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