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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2/2)

亮剑作者:都梁 2020-01-12 18:00
暖意这个楚云飞倒真是个人物他把玩着这枝手枪思念着它的前主人。要说心里话他还是挺喜欢楚云飞的他和楚云飞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一会儿是朋友一会儿是对手见了面除了喝酒就是谈军事就是不能谈政治一谈准要唇枪舌剑地干起来彼此攻击对方的政党。淮海战场上的最后一别李云龙送了他两机枪弹他回赠了一迫击炮弹那十几块弹片至今还留着呢。

    临朋友嘛平时惺惺相惜战场上各为其主先是一起和日本人干打完了日本人朋友自己又于起来打得你死我活的。1949年你小子跑了我还挺高兴不然逮住你我李云龙可救不了你八成195o年镇反时就把你小子毙了。这还不是最好的结局?我还以为这辈子没有交手的机会了。想想吧咱们当团长的时候吵当师长的时候打没想到都当了将军又隔着海干了起来我的特种兵收拾了你一下你反过手又折了我几员大将这辈子和你小子算是粘上啦你一嘴我一口你一拳我一脚谁也没占什么大便宜昨老闹个扯平呢?楚兄你我兄弟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谢谢你送我的这把枪我就带它上路了怎么样?这够给面子了吧?老兄我先走一步到了阎王爷那儿要有机会咱们接着干。

    李云龙拒绝了段鹏的帮忙他两膝夹着手枪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依次卸下手枪套管、复进机簧、缓冲器和弹匣很从容地用布擦拭着每一个零件一边对段鹏等人说:“我刚当红军时是扛着自家的梭标去的那时红军队伍不枪除了有口饭吃别的都要靠自己了你们别看电影上的红军队伍清一色灰布军装、八角帽那是胡说八道。1927年夏天我是下身只穿条裤权上身光着膀子过来的后来打土豪弄了件黑杭纺绸大褂就是电影上财主爱穿的那种黑底上印有‘福’字或‘万’字图案的绸大褂这件大褂我穿了半年你们想啊行军队伍里有个穿财主绸大褂的人是什么样子?可当时就是这样谁也别笑话谁部队没有被服厂没有后勤部所有东西除了打土豪就是靠缴获后来求乡村大嫂子织了几尺土布用草木灰染成灰不溜秋的好歹做了身军装。记得当时裁剪的很糟糕裤裆勒着屁股沟走起路来磨屁股就这还当宝贝呢。”段鹏等人都笑了。

    “我第一次参加战斗用梭标捅死一个敌人缴获一枝老套筒你们没见过这种枪是清末光绪年洋务派大臣张之洞创办的汉阳兵工厂的产品射击精度极差很容易卡壳我那枝老套筒的膛线都磨平了子弹总是翻着跟头出去。后来我又缴获一枝‘中正’式步枪是国民党河南巩县兵工厂的产品抗战之前这种枪算当时最好的步枪只装备中央军部队其实也只五弹容单射击人工退壳射程和精度还不如日本的‘三八大盖’。抗战时我用一枝德国造驳壳枪它的正式名称叫毛瑟‘m1932’式手枪口径7。63毫米弹容二十有效射程一百米这种枪适合近战枪身后有快慢机头拨动连机头能顶枝小冲锋枪在当时可是枝好枪。后来就没意思了官越做越大枪越来越小也没机会冲锋了……”

    李云龙笨拙地把手枪重新组装好把子弹顶入枪膛他仔细抚摸着蓝汪汪的枪身枪柄在他的手掌中渐渐温暖起来仿佛有了灵性。

    他自言自语地说:“玩儿一辈子枪最后只剩下这枝小玩艺儿啦这简直不算枪是娘们儿玩儿的玩具bsp;段鹏等三人都以立正姿态站在一边注视着李云龙他们闹不清军长要干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钞地流逝他们都是老兵了心里非常明白在此处耽误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但他们谁也没说话面对渐渐迫进的危险他们面无惧色地稳稳站在那里。

    李云龙抬起头仔细把三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用目光向三个忠诚的部下告别目光中饱含着疼爱和欣赏。段鹏的心里猛然颤抖起来他心里全明白了因为他在军长的目光中看到了诀别他的眼泪刷刷地顺着面颊洒落在胸前不由失声喊道:“军长我的军长请跟我们走我们求您啦求您了……”

    李云龙冷冷地命令道:“现在我命令你们马上归队听清楚没有?我从来不说第二遍给我马上走。”说完他绝然扬起枪口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段鹏。

    “不我们绝不走您要愿意开枪就开吧。”段鹏第一次拒绝了军长的命令态度非常强硬。

    梁军跨上一步脸绷得近乎狰狞说:“军长、您应该知道这小玩艺儿对我们没用我们可以缴掉您的枪。强行架走您我们有这个能力。”

    李云龙冷笑道:“嗬真是翅膀硬啦敢缴我的枪……”话音没落“叭”的一声子弹接着梁军的头皮飞过去。

    梁军面不改色动也不动地说:“军长这没用要是这小玩艺儿都能把我们吓住那您亲手组建的特种分队也太废物了。”

    李云龙无奈地摇摇头口气缓和了一些:“你们听好一个军人可以在肉搏战中被敌人砍掉脑袋但他绝不可以被侮辱军人可以去死但绝不能失去尊严你们想把我藏起来过几年苟延残喘的日子我认为即使是出于好心也是对我李云龙的侮辱让我活得像行尸走肉。这样做我只能认为是谁和李某有深仇大恨绝不是什么好心。你们明白吗?大丈夫来去赤条条活着要活出个人样死也得像条汉子干吗要我去学缩头乌龟?坏了我一世名声?”

    段鹏、林汉和梁军终于明白李云龙决心已定已无挽回的可能了三人不由心中大恸这些心硬如铁的汉子第一次弯下从没弯曲过的膝盖齐刷刷地跪在军长的面前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他们要用这种中国最古老的礼仪向他们最尊敬的对他们有着知遇之恩的将军告别这三个坚强的汉子热泪纵横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云龙疲乏地闭上眼说:“好啦快走吧记住!要保住这支特种分队别让海峡那边的同行看笑话拜托啦!”

    段鹏等三人擦干眼泪立正站好向军长行了标准的军礼然后流着泪走出大门……

    李云龙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上楼从卧室的壁橱里拖出一只紫红色布面箱子他打开箱子这是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的将官礼服据说当年为了这身礼服很多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都帮了忙有的国家给料子有的国家负责加工肩章和纽扣之类的小物件李云龙模了摸领花和袖口上面金灿灿的松枝松果图案那双和礼服相配的小牛皮靴子是高腰松紧口样式将官和校官的靴子略有差别将官靴的靴头扁而尖线条很流畅这点微小的差别表明了1955年时解放军的正规化程度和森严的等级差别。

    李云龙很困难地脱下沾满血的旧军装慢慢地穿上这套已经过时的将军礼服心里想起当年授衔时他和丁伟等人嫌少将军衔太低而故意闹事的往事不由得轻轻笑了。那会儿还是年轻呀。礼服穿好了他又从箱子衬里的小兜中取出三枚金灿灿的勋章他仔细端详着三枚勋章心里暖融融的。有八一红星图案的二级八一勋章是授予在十年土地革命战争中担任过团级指挥员的。有延安宝塔山图案的二级独立自由勋章是授予抗日战争中担任过八路军、新四军团级指挥员的。有**图案的一级解放勋章是授予解放战争中担任军级以上指挥员的。这三枚勋章从设计到铸造都极为精美上面镀着纯金在灯光下很耀眼这三枚勋章上浓缩着从贫瘠的山沟里浴血拼杀而渐渐强大起来的这支军队的历程也浓缩着李云龙个人历史和百战搏杀的记载。

    他把勋章别在礼服的右胸上戴上装饰着金色帽缏的大沿军帽对着穿衣镜看看到底是礼服穿上它人变得神采奕奕穿衣镜里出现一个八面威风的将军一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黄色的硬质肩章上那颗金色的将星在灯照下闪烁着……

    他扶着楼梯扶手从楼上下来慢慢坐进沙拿起电话拨通了马天生的办公室:“我是李云龙现在在我家里……这有什么好奇怪我知道你正四处搜捕我怎么就没想到上我家来看看呢?你大概只顾着在车站码头撒网了吧?看来你的脑子不太灵活。说实话这个军交给你我还真不大放心。好吧你来吧咱们该好好谈谈了毕竞共事一场嘛。记住!只允许你进我的大门持枪的战士们不准进来我手里有枪你马天生要有点儿良心就不该让年轻的战士做无谓的牺牲。好来吧我等你。”他挂上电话他坐在正对大门的沙上腰板挺得笔直两个膝盖微微分开被折断的左臂自然垂放在左腿上他闭上眼睛。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该走啦。身为将军他不喜欢这种归宿记得一个著名的外国将军说过: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李云龙同意这种观点欣赏这种死法。可惜生活没有给他这种机会。

    他环视着这熟悉的客厅在这里他和妻子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客厅里的空气中似乎还留着田雨特有的芬芳气味这沙上好像还留着田雨的体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眼前幻化出炮火连天的淮海战场那小小的野战医院那穿着白色护士服的美丽少女。他忘不了妻子和他分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云龙啊你是龙我是云龙和云是分不开的。他想象着一条浑身闪动着金色鳞片的苍龙在一片云蒸霞蔚中翩翩起舞云中龙啊。他不由轻轻笑了。妻子也太高抬他了不过妻子能这么看重他还是挺使他感到欣慰的。唉人要是能重新活一遍大概就会比第一次活得仔细些有滋味些会多享受些欢乐少存些遗憾。唉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好好读读书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他记得赵刚劝过他多次还手书了一副条幅送他: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据说这是曾国藩写给其弟曾国荃的。赵刚对这位不好学习的老战友很是恨铁不成钢而喜欢以大老粗自居的李云龙很不以为然这条幅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李云龙轻轻笑了起来每个人回一生谁能没有遗憾呢?当初要不是参加了红军他李云龙守着家里的两亩薄地还不是腚朝天地在土里刨食?也许到老死也不会走出大别山一步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住在一个圆型的地球上还以为大地像块揉面用的案板平平的一块而遥远的省城便是大地的中央。真傻得可以。他第一次见到飞机是反围剿时国民党那老掉牙的双翼飞机在飞机的俯冲扫射中他傻呆呆地站在那里问:“班长这大鸟儿上咋有人呢?”

    如今回往事他突然现自己这一辈子净碰上文化人了要没这些有学问的人他还不定傻成什么样呢。他碰上的第一个文化人是他当营长时的营教导员朱玉成。李云龙和他相处了很短一段时间朱玉成就牺牲了。李云龙清楚地记得他是翻越夹金山时滑下山涧牺牲的。那天天气很晴朗映入眼帘的色彩也很绚丽蓝色的天空白色的雪山漫山遍野的红军部队宣传队的女兵们站在没膝深的雪里打着快板鼓动着士气山上山下红旗翻卷朱玉成在李云龙身边随口吟出几句古诗让李云龙至今记忆犹新: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此时雪满天山路。

    朱玉成话音没落脚下一滑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深涧飘落下去……唉打下这个江山可真不容易死了多少人哪这个朱玉成要是能活下来1955年至少授个中将。他也是从大别山深处走出来的。大别山啊当初黄麻暴动几十万大别山子弟参加红军如今还有多少?1955年授衔来自大别山的将军有293名。这些幸存者成了将军可谁能忘了那倒在战场上的几十万大别山子弟?落叶归根该回去啦。

    一别家乡四十年故乡的一切恍如昨日远远地他好像看见黑紫色的大别山主峰金刚台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勾画出险峻的侧影上面矗立着古堡显出一圈雄壮而粗犷的轮廓故乡的山野渐渐漫起蓝色的雾气高大的松柏、杨槐、栗树把枝杈刺向苍穹村落、寺庙、水车、关隘都被虚虚幻幻的雾岚所笼罩……魂归故土应该是最美丽的人生终极高官和厚禄甚至轰轰烈烈的事业都不如大自然的赐与来得温馨。魂归故土是他晚年梦寐以求的梦境。几十万大别山子弟都回去了他当然也要回去那是故乡啊。有多少次他在《中国古代地名大辞典》上寻找着故乡……北岭之在湖北河南间者曰大别山脉。

    为江淮间一大分水岭。即周秦之冥也。今凿山通道七十余里。平汉铁路通过之。

    西起湖北应山县。东至河南商城罗田至安徽霍却霍山诸县之间。旧于关上设关隘十三……自古南北战争恒以此为重险。

    沧海横流血肉横飞方显出英雄本色当年万源保卫战敌军在不到3o华里的地面上使用兵力竞达九十个团数量十倍于红军谁能记清当时打了多少次恶仗?每天要牺牲多少人?他却是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而眼前一切都沉寂了流逝了。那惊心动魄的枪声那撕肝裂肺的呐喊那悲痛欲绝的咒骂和呻吟那狼藉遍野的残肢断骨和头颅那千疮百孔仍迎风飘扬的军旗;都沉寂了流逝了无影无踪了犹如做了一场梦……

    李云龙睁开眼他听到了汽车的刹车声和沉重零乱的脚步声他从茶几上拿起了手枪。现大门外有几个端着冲锋枪的战士正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叭”李云龙手里枪响了子弹从一个战士的左耳边擦过战士们立刻闪在大门两侧。李云龙厉声喝道:“马天生你可以进来我说过不要让战士们进来小心我的枪走火。”

    马天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都退到院子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李云龙我进来了。”马天生面无惧色地走进客厅。

    李云龙满意地笑道:“马天生敢在我的枪口下走进来你还算条汉子坐吧。”

    马天生在面对李云龙的沙上坐下来不动声色地回答:“承蒙夸奖这是你李云龙第一次称赞我。可我并不感到荣幸你该知道一个**员是不怕死的。”

    李云龙皱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又来了我说马天生呀你咋像演戏的?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台词?你我好歹共事一场如今我要走了你能不能不说那些套话?”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分歧因为政治观点南辕北辙你对**的革命路线到现在还采取对抗的手段你怎么能听懂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的语言呢?李云龙你走得太远了我劝你放下那枝枪这才有出路。”

    李云龙冷笑道:“军人没有交出武器的习惯除非他死了以后。说到出路你可想错了我从来没有打算给自己留条出路所以你这话等于没说。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和你争论这些理论因为我这辈子就没闹明白过你比我也强不到哪儿去尽管你比我有文化。我只想告诉你我李云龙这条命不喜欢听别人摆布谁都不行日本鬼子和国民党不行现在的中央文革也不行我这条命得由我自己摆布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死法。我李云龙这条命虽说不值钱可也不能被别人轻轻松松就拿走这活儿得由我自己于你知道一个军人最体面的死法吗?上吊?服毒?都不行。

    那是老百姓的死法。告诉你军人的死法应该是用子弹。你看我把枪口对准太阳穴当我扣动扳机时子弹会从我另一侧太阳穴穿出随着子弹喷出的是我的血和脑浆那时你会看到我李云龙的血是热的滚烫滚烫的冒着热气我的脑浆是白的像没点好卤的豆腐糊里糊涂的这是因为我这辈子没闹明白的事太多。这颗子弹从我太阳穴穿过后应该打进那边墙里那墙是灰墙不会产生跳弹如果你想留个纪念就把这弹头挖出来我送你了。如果你不稀罕就把它留在墙里将来不管谁得到它和我都是个缘分。昭还有这颗弹头可能有些变形因为我的颅骨比较硬…

    …“李云龙用右手举起手枪把枪口抵住右侧太阳穴。

    马天生的脸色候然变得像一张白纸他失声喊道:“李云龙你不要开枪……”

    他冒死猛扑过去想夺枪。

    “叭!”一颗子弹打在马天生脚前的地板上离他的脚趾只有一寸远马天生僵住了他不顾一切地喊道:“老李你不要冲动你我的关系到了今天这样也可能是我在某些方面做得有些过分我们好好谈谈……”

    李云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懒得说话他的食指猛地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