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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2/2)

我的团长我的团作者:兰晓龙 2020-01-13 16:50
是那些个装满了肉的锅和朝了我们又篷布低垂的车屁股余治的坦克车斜向里对了我们郁郁地停着那个钢铁怪物似乎只好派下拿车灯照明的用场。

    死啦死啦在我们安静的等待中。在锅之间和车屁股之间永不安份地走来走去叉着腰敞着怀。人和自己的理想总是差很远他也许一心想成个虞啸卿但终于能令行禁止并且富足的时候他在我们眼里却十足像个刚劫了一大票的土匪头子。

    死啦死啦也许跟自己了毒誓。要让这一天成为我们永生难忘。在阵地上安排好防御所有能来地人全收缩到一个炮弹绝打不到的山坳。繁星似尘他问我们所有人一个问题。

    那家伙剑拔弩张。手叉于腰一只脚架在土坎上。半敞的领口露出他那从让不离身的幸运弹:“你们要什么?”

    我们着愣火焰带着焰星子飘飞锅里的蒸汽让一切更显得飘忽不定。那个人唾沫星子横飞地嚷嚷着倒像了癫一般可我们回答不上他那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

    死啦死啦:“要什么?你们要什么?要什么都听不懂吗?这么群孬兵难怪我要被人叫百败将军!你们要什么?肚子饿了要吃困了要睡小日本要咱死咱就得挣着命活!太娘娘腔了就得去做男人玩玩命!太不懂事就得去经经事儿!太极阴阳八卦乾坤你缺什么得自己要开了这口就得自己去挣!要什么听不懂吗?要什么?要什么?!”

    于是从人群里炸出等待已久忍无可忍的叫嚣他居然守着几大锅的肉问我们要什么这太……扯蛋了。

    “要吃肉!!!”

    “要吃肉?好!!!”那丫的迅回应然后绕着锅子转做他业余神汉的法事:“太极阴阳八卦乾坤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天灵灵地灵灵安嘛呢吧咪哞嗡波汝蓝者利无量法无量寿佛无量原始天尊太上老群疾疾令……”

    我们忍无可忍地冲他扔着树棍与土块“下去吧!”“下去吧!”——连麦师傅也在摇头不迭柯林斯也在扔——搞什么呀?

    好在那家伙倒也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词可以胡扯他终于一个个地揭开了锅盖让排山倒海的香气压倒了我们:“苍天啊打云彩里边掉肉吧!噎死他们!”

    我们沉默了鼻翼龛动而肠胃抽搐而那家伙存心让锅里的蒸汽在我们中间飘散成小小的雾汽。我的老天那比日军的毒气更加要命。

    死啦死啦:“要什么?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的家伙们还要什么?”

    不辣:“还要肉!还要好多肉!”

    死啦死啦以掌鼓唇出一阵从土人嘴里才会听到的怪叫声他用这种方式表示他已经听到然后丫在我们眼前猛蹦了几下倒也很像一个土人的猎头舞蹈只是他老哥迎风招展中攀上的不是什么洪荒的古树。而是一辆现代卡车的车屁股。

    死啦死啦:“除了肉还是肉?是不是?”他用手推着用脚踢着让一个一个地整箱子从车上坠下箱子在地上砸裂罐头在我们面前滚动。

    死啦死啦:“罐头!美国肉罐头!豆子罐头!玉米罐头!还有活猪活羊不够吃你们把我煮吃了!还要什么?!还要什么?!”

    泥蛋:“衣服啊!还要衣服!”

    死啦死啦:“有了饱就要暖狗肉都比你们有想法啊!往下你们是不是会跟我要婆娘?”

    但是他在几辆并列的卡车后厢里像猴子一样爬行。他所过之处成捆的散了的军装向我们纷落像旗帜像散开的人形。

    死啦死啦:“身上烂得有伤风化的先换!第一批往下还有得是!”

    于是那些衣服烂得露了屁股的掉了半截袖子或者裤腿的游魂一样移动上去捡起那些替换身上破布的军装。我斜着我身边某个补丁重重的家伙。他一直没动因为他还有办法给他的破布打上补丁——上前去拿那些衣服的真都是些褴褛到已经成丝成缕的人们。

    死啦死啦:“还要什么?还要什么?今晚上天门开啦天眼也开啦。要什么都会有的!小偷乞丐饿死鬼投胎今晚上你们就是我老人家的师座军座!我是你们众人的孙子!灰孙子!要什么我都会孝敬你们!”

    迷龙:“酒啊!有肉没酒啊?孙子!”

    死啦死啦:“偷来抢来也断不了孝敬你的!爷爷!”

    那家伙像在林中攀行的猿猱出没桅杆之上的海盗他出没于几辆并行的卡车之间单个的酒瓶从他手上传递到一只只脏污的手中。箱子装着的酒瓶从他手上到一只只脏手上传递。

    满汉:“枪啊!子弹!”

    死啦死啦:“我听见句人话啦!有的!都有!只是我没蠢到把火烛勿近的主拉到这来给你们惹事!”

    我捏着嗓子鬼叫:“烟哪!他妈的烟!要好烟!”

    我那是存心起哄因为我想不起我二十五年来哪怕抽过一根完整的烟而那家伙轻易就用耳朵把我从一片乱哄中择了出来像从一堆黄豆中找出一个黑豆。

    死啦死啦:“抬扛归抬杠可孟烦了你要记得保护身板。你抽烟吗?捏嗓子我就听不出你啦?你想到的我啥时候又想不到啦?”

    于是我只好悻悻地大骂灰孙子。骂的时候我已经看着成盒的烟卷在我们头顶上横飞斜舞抽烟不抽烟的家伙们都开始哄抢。我看着一片拥动的脊背和屁股。然后从那片脊背和屁股中挤出一个大胖子。

    ——克虏伯冤苦地向着我们今晚的救世主叫唤:“没炮弹啊!”

    死啦死啦:“那一天来的时候炮弹能多到打得你的炮管子都溶掉!”

    克虏伯:“……哪一天?”

    死啦死啦:“还有哪一天?我们沤在这等的哪一天?那一天!”

    蛇屁股:“那一天会不会有药?”

    死啦死啦:“笨蛋。现在就有药!连青霉素和奎宁都有!”

    不辣:“我们没医生!”

    死啦死啦:“现在有啦!好几个!”

    不辣:“我们要兽医!”

    死啦死啦:“死啦!”

    那像是给一群火热的醉鬼倒过去一桶夹冰的凉水我们忽然开始沉默有几个人低着头有几个人咬唇皮。死啦死啦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变本加厉地在几辆车连接的平台上走动和张牙舞爪变本加厉地做他的巫师和神汉。

    死啦死啦:“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他还有什么没给你们做过的?现在别烦着他啦!”

    我们因为他说的那个事实而继续沉默。

    然后那家伙开始继续他做的事情把成堆吃的用的往车下掀让我们蠢蠢欲动像他一样迷茫又癫狂。

    死啦死啦:“来吧!吃!还可以拿!我欠你们的欠很久啦!都拿去!你们很好都没死还活着!吃得下睡得着睡着了……还能醒来!这就是很好!我的团很好好死歹活长命百岁!很好!永远这样!我的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