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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说当年(2/2)

皇叔罩我去战斗作者:荤菜菜 2021-08-14 19:16
一担心可笑无比。

    薛云鹏猛咳几声,可这喂饼之人面不改色,吃的人压根是旁若无人,一切自然得如同喝水呼吸。反倒是他这咳嗽显得异常突兀,薛大人只好讪讪收了嗽声,继而说案。

    燕僧大言不惭接了重任,今春同那个刺客团相继来到楚地,他找不到旁的突破口,只知道一位同自己相貌难辨的昔日同窗钱大人,安坐礼部郎中之位。那并州防御工事图纵然同礼部相距遥迢,却总比离他和尚近。无论如何,燕僧预备先亲身打入楚国官场,再作谋划。

    钱大人郁闷啊,他打拼官场数栽,刚混得有些顺风顺水,突然来个和尚,要他铤而走险同自己互换身份!当然钱大人最终还是同意了,燕僧以当年之事要挟,钱大人无计可施,当年丑行败露,眼看他便要身败名裂,唯有接受他这一条件,或可保得这顶乌纱。即便乌纱从此要戴在那燕僧头上,好歹仍算是他钱大人名下的罢。

    钱大人剃去了头发,燕僧戴起了假发。故而自今春始,礼部郎中的位子上坐的其实是燕僧,而那个住在恩觉寺混斋饭吃的秃驴,却是钱大人。

    然而燕僧在官位上坐得并不安稳,他想要速速打入工部,好早日取得那张并州工事图。怎奈钱大人此前为了钻营,恰恰将工部一众人全得罪了个遍,燕僧频频碰壁,便只得屡找钱秃驴咨询官场之事。

    钱大人离家日日茹素已然十分不耐,还得忍受此人日复一日的叨扰,实在是忍无可忍。加之燕僧许之一重金,钱大人心中贪念重被勾起,想起当年本该是自己的巨额财富,却大半给了燕僧……

    钱秃驴从庙中偷偷出走,私下约了夫人出府,两下一相商……燕僧一死,后患皆无,还可添大笔财产,燕僧非死不可。本来此计绝妙,钱秃驴负责图财,钱夫人负责害命,孰料这钱夫人同真燕僧已然有了私,下毒之时心肠软了一软,剂量不曾用足。

    燕僧捡回半条性命,拖着另外半条命全无还击之力,却又生怕钱秃驴赶尽杀绝。他只能在乱坟岗找了具男尸,将官服官凭尽数给那人穿于身上,造成“钱大人”已死假象,自己一路逃往岭南。

    薛云鹏却料得燕僧也许会去岭南找钱大人的家人寻仇,早早便知会了南营,前些日子镇南将军的人将燕僧一举擒获。

    “那燕僧是个情报贩子,拿钱办事,他既贪生怕死,便也绝不可能忠于什么人,故而……太子,王爷向来是护着您的,他许是今夜想通了,有些东西,今夜便让他交予您看一看罢。”

    岳麒麟听到此处,神色僵硬,缓缓问道:“那黄桷树下埋的不只是钱财,是不是什么别的秘密?”

    薛云鹏点头道:“燕僧手上,有一些消息,乃是有关先燕皇陛下的死因。”

    岳麒麟闭上眼睛,仿佛便能望见去岁惨象,她颤声道:“那和尚是要让父皇不得安宁么?”

    薛云鹏见她面色吓人,凑向皇叔低语:“不然臣先退下?余下的话您说比较好。”

    皇叔略阖首示了意,薛云鹏十分识趣,很快转身轻轻退出了书斋的门。

    卓颂渊再望岳麒麟的眼睛,这孩子泪眼汪汪,无措坐在那里,下唇已然咬出了一道小血痕:“父皇是被孤害死的。”

    去年秋天,又有朝臣质疑岳麒麟,说这个储君都无须计较其贤其德,只消看他的身姿相貌,便知他难堪大任。大燕男儿皆是凶猛英伟的大漠之鹰,太子这个玲珑纤弱的小子,哪里有一丁点帝王气概。

    其实弹劾储君的言辞岁岁有之,岳麒麟耳朵早听起了茧,从来不以为意。然而燕皇自从立女儿做了太子,以往那些人参劾太子游手好闲他也罢了,因为有所隐瞒,燕皇对此次的谏言格外敏感:别人说他的太子是一个娘娘腔!

    相传燕京东郊的鹿岭中有匹金鹿,射得金鹿者,即为天命所归。去岁恰逢质疑太子之声四起,恰恰有人来禀,在东郊亲眼见到匹金鹿在原上欢悦奔腾。燕皇大喜,立时让人安排大规模秋狩,他要让世人统统看到,他的太子亲手射下了金鹿。麒麟就是天降祥瑞,麒麟就是天命所归。

    燕皇的坐骑是匹大宛白驹,唤作白夜,白夜向来温良安顺。秋狩那日,燕皇心急找到金鹿,不愿让左右跟随,只领着女儿追那金鹿踪迹,行至林深处,白驹却不知怎的发起了蛮劲,朝林间禁区发狂奔袭,马速惊人。

    岳麒麟追到之时,父皇与白夜皆已身中陷阱,尖利的捕兽铁器刺穿他们的身体,她眼睁睁看着父皇的鲜血汩汩从那些伤口中争相涌出。

    因为铁器锋利无比,岳麒麟无法抱紧父皇,只能疯狂唤人,可她愈唤,心中愈是清晰如明镜。到后来她只能奋力以手捂住那些伤口,父皇颤巍巍攥紧了自己的手,游丝之气惟道得出那一声“珍重”。

    亚父将麒麟从父皇身边抱走的时候,已是天昏地黄,残阳如血,北风似刀。胡杨叶子凋落时片片卷在风中,而后被吹得四散而去,打在脸上竟然更是宛如刀片。

    她的手沾满鲜血,因为早被那些捕兽铁器蹭破,分不清哪些是父皇的,哪一些又是自己的。她身子是凉透了的,木木地被亚父抱在怀间,听见他说:“好了,好了,麒麟,我们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然而那个秋狩的场地,她前一天还欢欢喜喜地亲去查验,并没有查出丝毫的不妥。

    然而皇叔现在递给她的,俨然是去年那个捕兽夹的制作图,上面有人细细批示了这些捕兽夹的放置地点、机巧的制作细节,以及如何投放马饵的要诀,至于马饵,准确无误地选择了唯有白夜喜食的一种金铃草。

    她逐字逐句的读,那些字迹她熟悉无比,她的小时候,亚父尚居宫中,也曾看过他抄的诗句。

    亚父送她入楚之时千里送别,泪挥一途:“麒麟,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太过自责,你应该记得先皇临终时说过的话,身在异国,一切珍而重之,便是最好的赎罪了。”

    岳麒麟噙泪攥紧了那一面纸:“孤仍是不信……亚父固然野心十足,大约也是因为那个皇位……后来膨胀了他的。不然,他那个时候分明可以一同杀了孤的,何必等到今日再来行刺。”

    同父皇一道赴死,难道不好过今日孤单单为客他乡,受此剜心之煎熬。

    卓颂渊却只道了一句:“太子的舅舅乃是北地的启国国君,太子若也死在当日,陛下岂能饶过太子的亚父……”

    岳麒麟了悟地深吸口气,起身将那页轻飘飘的图纸放回桌边,强忍的泪仍是颗颗砸在了地上。

    “其实孤悄悄猜过这一切,可是怎么都不敢再往下猜……孤只会照着一种傻样子过活,孤这个人笨得要命,您何苦要……”

    卓颂渊悄悄递了块干净帕子过去:“麒麟……”

    岳麒麟拼命抹泪,心乱且无措:“皇叔您今日一定要告诉孤这一切,难道不是要劝孤去筹谋那些复仇大计?孤也想变得厉害,可是您分明知道的,孤只有自己这一个人,孤还是个极蠢的人,孤从未杀过人,也只会血溅当场这一种杀法啊……皇叔。”

    卓颂渊胸中酸痛难忍,将这个泪人一把揽进怀中:“麒麟,我全无这个意思……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岳麒麟觉得泪水愈发汹涌:“孤昨天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辰,今日便有别人的叔叔来告诉孤,家中所发生的那些惨事……您怎么不是这个意思!呜……”

    卓颂渊听了也不恼,只用手柔柔抚麒麟的头发,她的头发软软如同丝缎,空气中漫着些哀伤的青草甜香。

    “麒麟,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不是什么……别人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