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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密洞(2/2)

骑鱼历险记作者:顾惜之 2021-08-16 02:15
天里,九重阁派出的妖怪们陆续返回,带来了几条疑似的线索:

    “应城县东门外有个摆茶摊说,前年腊月,有个道士带着女童,在他这吃过茶。女童样貌像柳家闺女。”

    “半月潭畔有户农家的小孩说,前年十月,是有个道士牵着男童,在他家吃了过路饭。据说,那小孩□□岁,不会说话,样貌就像白相公画的林家儿子。”

    “云梦县有个纸铺的掌柜说,去年二月,他去安陆采买东西,看到一个道士带着两个□□岁男童,顺着府河一路走来。那两个小孩长得一模一样,很顺从地走在他身后,有一个一直在哭。”

    “那寺院的比丘尼说,她去年正月路经孝感时,山道上见到一个道士牵着男孩上山……”

    白水部将墨汁和青绿颜料泼向空中,液体流溢浮泛,幻出立体的山川城池。

    “看看,应城东,汉川北,安陆南,在孝感上山——”他取了朱笔,在山川原野上画出三条长线,指向孝感,“这个方向,是孝感的滑石冲啊。”

    凤清仪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郑重起来。他起身,穿行在这水雾般的山川图景中:“我听说过,少都符当年在楚地修行。”他停在“孝感”,伸手探向眼前的青翠峰峦:“难道他的洞府,竟在滑石冲么?”

    白水部决然道:“我们即刻启程,亲自去看。”

    天色渐暗,薛蓬莱缓步走在街上,仰首看了一眼抱琴楼。

    多日过去,抱琴楼并无动静,只是听说慕容春华病情反复,助蜀山木、石二人擒妖归来后便卧床静养。胭脂亦不出门。君如月、谢宝刀二人依旧鲜衣怒马,呼啸往来。

    “三山五岳大会,”他漠然踩过脚下一片片碎叶,“有什么用?乌合之众尔。”

    风起,景物萧条。

    道士的紫袍被风吹起,像一只巨大的鸟。

    一个红衣皂靴的悬丝木偶,突然从虚空中降下,挡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人?”他问。

    悬丝木偶咧开嘴,咯咯笑了,声音脆如女童。

    “你是谁派来的?”

    木偶道:“孝感县,滑石冲,少都符,发现了。”

    薛蓬莱悚然一惊,停住,冷眼看着眼前作怪的傀儡:“谁?”

    傀儡木唇开合,吐出一句话:“报信的人。”

    薛蓬莱打量着它。咒术是事先下在傀儡身上的,从它身上看不到来路。

    “你想要什么?”

    傀儡下一句话听起来很是阴森:“入洞者死。”

    薛蓬莱走了过去,将傀儡拨开,傀儡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栽了下来。他回头望去,但并没有捕捉到窥伺的目光。

    他继续往前走,转过街角,突然飞跑了起来。

    白麓荒神拾起了傀儡,摆弄它叮咚打着鼓,向远方走去。他的一步,似乎不比人更长,姿态悠闲得似乎有些缓慢,可一步跨下,已现身百里外的荒野。狂风吹过长草,他回头,模糊的面孔在风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到底告诉他了呢。”他轻快地说着,宛如轻烟流光一般,向南飘去。

    薛蓬莱奔进了天庆观。十六个黑衣人腰悬刀剑在林木深茂处的旧殿外驻守,此时都为他让出路径来。

    密室之中,两个男巫手持短杖,垂首叩头。里面的坐垫上,坐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巫女,怀里抱着一件用黑麻布密密包裹的物事。

    见他进来,老巫女露出没牙的嘴,叹息般说道:“最后一面了。”

    薛蓬莱道:“今后我当紧随神尊左右,有没有这道门,也无所谓了。”说毕,他揭下黑麻布,露出一面明晃晃的古镜,纵身入镜,不见踪影。

    密室的门立刻又被封了起来。十六个黑衣人再次隐匿在幽深角落。

    夜来,一片漆黑,草间露水渐重。薛蓬莱带着个小道童,挑着一盏灯笼,出现在山道上。

    这是他重走过多次的路,每一次都沉默非常。在前面的密洞里,他亲手处理过那些用术法拘来的童男童女。

    用玄蛇剑割断那些童男童女的喉管时,他没有动一下心。哪怕那个小丫头紧抱他腿哭唤“舅舅”,哪怕那个男孩儿沉默而倔强地护住双生兄弟,逼视剑锋,露出了自己的脖颈。

    这是必须的牺牲。

    为他的理想而牺牲,是天下生灵的无上荣光。

    他步履坚定地向前走去,张袖护着小道童的头颈。

    他踏上秃岩。

    他劈开粗藤。

    他推开尘封已久的石门,立刻俯下身去,掐诀在手,下一瞬洞中涌出的巨大蝙蝠就几乎将他们淹没。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蝙蝠隔开了。待一波蝙蝠飞去,他踩着厚厚的蝙蝠粪踏入洞中。小道童拿出一颗夜明珠,走在前面。离洞口不远,还是泥石,但更往深处,便是千姿百态的石英钟乳,奇诡瑰丽得不似人间所有。

    但他目不斜视,直往前走。

    直到小道童停了下来。

    他接过夜明珠,看见了一面石壁。它像是半透明的血泊,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挣扎,欲破壁而出;又像是静止的诡异水面,仿佛伸指一碰,人就会被突然出现的漩涡吸进石壁中。

    “少都符。”小道童木木地唤了一声。

    一切静寂如死,可是有什么东西,分明已经改变了。

    石壁中的挣扎咆哮停止了,上面的红色像伸展的筋脉一般向四周散去。整个洞窟中的钟乳石一瞬间都变成石榴红色,转瞬复归洁白。

    “少都符。”薛蓬莱面色冰冷,“禁制已除。凡擅入者,任尔择选。”

    夜色渐浓,黑得几乎化不开。可在这团浓墨般的漆黑中,有一盏琉璃泡灯兀自明亮,似乎能把这黏稠的黑一点点稀释、溶解。男子乌巾白襕衫,长身玉立,擎着灯步步登上峭壁陡坡,姿仪美好如月下舒瓣的优昙花。搀着他的红衣少女轻盈如鹤,矫捷如豹,像初升的旭日,像乍开的榴花,行动间似乎都带有火焰舞动的热度和姿态。

    “好一对璧人。”薛蓬莱冷冷地说。他看着白水部清雅体面的闲居士子衣冠,眼神越发幽沉。

    他遗下的灯笼也飘了起来,高出树杪,好像燃着一团幽碧色的鬼火。

    “你快看!”李昀羲惊诧地叫了起来,“他在洞口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