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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数学(2/2)

揭棺起驾作者:狐夫 2020-05-03 13:17
对付魔鬼的百科全书。

    作者就是凯恩。

    林奇问:“你对数字很敏感对吗?”

    陈玄穹点点头。

    林奇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

    卷首语便是凯恩的批注。

    【在第一次西国大战中,丧失性命的人数,超过了历史上任何战争的总和——共有八百二十一万人死亡,三百三十六万人失踪。】

    【他们的死因千奇百怪,尸体超过半数无人认领。】

    【平均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大小十六个国家的青壮年人口死得只剩下百分之二十左右。】

    【无法回到故乡的灵魂精魄和死尸,要重新回到亚蒙母亲的怀抱。】

    【在尘归尘,土归土之前,它们是优质的媒介。】

    【和我们运用魔术一样。运用魔鬼的残躯遗骸,使出超凡的神技一样。】

    【魔鬼也能利用我们的肉身,影响现实的世界,获得惊人的知识。】

    【书为凯恩·巴巴耶夫教士游历西方诸国,记载魔鬼古物的指南文献。】

    【希望有志之士,能加入东都神恩会,为认知魔鬼,解析魔鬼,驱逐魔鬼贡献一份财力人力。】

    【此为开宗明义,正本清源。】

    “稍等一下。”陈玄穹拿起电话。

    林奇:“还等什么?”

    陈玄穹拨通了阿明的号码。

    “等我的伙伴们。”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

    黒德尔·阿明,来福·普拉克两个神枪手已经站在门外整装待发。

    跟在后边的有汉娜·亚美利,这个金发美人正朝神甫抛媚眼。

    达奇先生刚从施工地赶回来,手里捧着方规和设计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陈先生有事情吩咐。想贡献出一份绵薄之力。

    朱莉大小姐没什么好脾气,从电话里就知道,自己的老弟又要去冒险了。

    陈玄穹换上一套方便行动的新衣,和战士们喊起动员令。

    “我的朋友们!这里来了一位新人。他和我一样,从星界来。”

    达奇先生这个信使迫不及待地跺着脚,在工人岗位上沉默了太久太久,重回一线的感觉令人心驰神往。

    “来吧!来吧赶紧的!给我点儿**的活计!”

    往衣服上佩证件,名字叫伍德·普拉克。

    陈先生要丢下执政官的工作了,把权力还给姐姐,还给尼福尔海姆的港督。

    他接着说:“新人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就像是我对我的前辈,对熊彼得女士那样,我给她也带去一个坏消息。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消息来得那么快,在战争完全结束之前,它就来了。

    我们是旧时代的恶棍,好不容易有了个家,现在得背井离乡,跑去硝烟未散的废墟里和魔鬼作对,我知道你们都等不及了。”

    阿明吆喝着:“我的老本行。”

    “也是我的。”汉娜比着大拇指,亮出警长的星徽。

    来福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他一向不喜欢说话。

    薇薇和萱丫头姗姗来迟,都叫陈玄穹推去朱莉那头。

    达奇先生:“我们要去哪儿?”

    “是呀!你要去哪儿?”薇薇心系丈夫的安危,跟着追问。

    陈玄穹指着林奇。

    “你们得问这个新人。有关魔鬼的事情,都写在凯恩老师的那本书里。”

    林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翻开典籍,和众人介绍着战后的生态,指着西国大陆上的地理区块与要道,指出一条条河流支脉与依山傍水的村落乡镇,指正受到战争迫害最为严重的地区,以及魔鬼肆虐的城市。

    “我们要去这些地方!”

    他的心在狂跳,生怕这些凶神恶煞的北方人,把他当做下一顿饭。

    就在林奇唯唯诺诺,给这些披着衣裳,散发出浓烈荷尔蒙的匪徒指路时。

    窗外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白虹,是一架单翼强击机,它的机尾留有鲜红的华约徽章。

    飞行员正是阿方索·默克里尼上校。

    在华约军队中,他是大部分学员的精神偶像,一代传奇。

    这次大战里,阿方索作为一位受降的敌将,在军事中展现了惊人的战斗力,击落敌机三十六架,参与演讲动员七次。

    他有一句招牌开场白。

    “我们的身后就是祖国!为了家园征服蓝天,加入空军吧!”

    他今年三十六岁,功成名就。

    只是不记得樱花城的模样,也不记得任何往事。

    更不记得医护班的小奥黛丽,记不住故国的妻子和女儿。

    这架领头机掠过西北的高原,从六千米海的加尔群山俯冲而下,中队避过敌人的雷达网,带着六十枚炸弹,保持超低空飞行,朝着樱花城而去。

    在南线战区,战机低空的啸叫吵醒了雨果中士。

    他从床上翻倒,紧张兮兮地看着战友们,心中念着伍德先生数落过的名言金句,对新兵老兵嘱咐着。

    “天上飞的来啦!我们的大鹏鸟在往敌人头上扔炸弹!还等什么呢?”

    他声情并茂,展示着领口和胸前的奖章。

    “天哪,他们飞得真高!但能给我们一口饭吃吗?光是一口饭就能让咱们卖命吗?”

    新兵们提起了精神,在朦胧的雨夜中,勒紧了裤腰带,饿得两眼发青。

    雨果中士将医用吗啡丢到一边,铁与血已经将他从男孩塑成一个完整的男人。

    “我收到了降书,要去收编俘虏啦!可是敌人有咱们十倍那么多!为了让伤员吃上一口饭,看来咱们得加把劲,打起精神来,姑娘们。”

    新兵们不约而同咽了一口唾沫,神色紧张。

    这些日子里,他们在战壕中活得像只老鼠,吃的好比蟑螂,稍稍冒出头,就听到震天的炮火与雷鸣。

    “中士……将军说……”

    有个新兵蛋子紧张兮兮地问。

    “将军说你曾经从前线搬回来三百多个伤员,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雨果拍着新兵的脑袋:“是四百多个,还有一百多个战友死在路上了。”

    新兵又问:“那我能写一封遗书吗?”

    “书记员!给他们准备准备!”雨果大声吆喝着。

    一封封书信备好,塞进邮差的包裹里,邮差靠着两条腿,从前线通信站,往最近的乡镇跑上二十来公里。

    从邮差的背包中,落下一只鲜红的纸鹤来。

    它的颜色鲜艳,是某个小伙子送给故国爱人的情诗。

    它让一头鸸鹋海鸟叼住,当做窝棚的材料,一路飞往亚米特兰的高速公路,飞去樱花城的战争设施里。

    路上遍地都是战车的残骸,运兵车的铁轮与坦克的炮塔碎片四散纷飞。

    有士兵在哭。

    有女人在叫。

    有孩子扛着枪,指着畜生的脑袋。

    有老人背着粮,换出明天的性命。

    一切发生在森莱斯身上的,都还给了米特兰。

    就在此时,盘羊踏上了这片富饶开化的土壤,带着他麾下各路土匪,民不是民,军不成军。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他的部队再好不过。

    他们大多是森莱斯的流民,有一个指挥官,有一条枪,就能变成战斗单位。

    盘羊和参谋,还有各个战斗小组的组长严谨慎重的叮嘱着。

    首先是军纪军容的第一条。

    “不许随地大小便。”

    兵长们犯了难,这算天大的难题。

    “不许强抢民女。”

    士兵们没了声息,拿不到应有的生殖自由。

    “不拿百姓的粮食。”

    连后勤班的伙夫都开始哭丧,要喊爹娘来为他做主。

    他们大多十七八岁,年龄最小的那个,才刚满十二岁。和唐仁皇帝生子时,是一个年纪。

    在战场的另一端。

    临近樱花国都的卫戍部队里,有六个人依然在负隅顽抗。

    其中领头的,是裴罗庚·霍克伍德。

    他带着两个老人,五个孩子。披上军装,在祖国最危难的时刻,组成了一个步兵小队,被华约的部队逼上樱花城的鸸鹋峰。

    这座山峰本来是皇家的狩猎林地,现在成了裴罗庚最后的防线。

    几个小娃娃跟在他身后,匍匐在草丛里。

    两个老人家抱住枪,连举枪的动作都没练好。

    裴罗庚想起哥哥,想起奥黛丽。

    想起修斯老师,想着自己的一生。

    他和孩子们说。

    “你们还有时间,还有未来,还能适应一个新的国家。”

    孩子们不听。

    他们齐声怒吼着。

    “我们能赢不是吗?”

    “大哥哥!你身上的奖章那么多!如果我们人人都像你一样,是不是就能打赢了?!”

    “教教我吧!求你了!求求你了!”

    裴罗庚摇摇头。

    他听见巡逻队的军犬窜进灌木,他听见了死神索命的声音。

    他对老人们说。

    “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该在这种地方度过余生……”

    两个老人沉默不语,身上多半挂着两三个狗牌,他们的孩子也死在这场战争里,没有什么可以牵挂和依靠的东西。

    裴罗庚握紧了枪,像个巨人一样,像一架风车,像一台精密的,遵守时间规定努力工作的机器。

    “投降吧。”

    他对身边的老幼嘶声大喊着。

    “投降!投降!你们要投降!”

    他朝着敌人开枪,告诉孩子,不要再扣动扳机。

    砰——-

    子弹的空炮气流化作利箭,打碎了一片片落叶。

    砰——

    手中的土盒子炮里,是一发发空包弹。

    砰——

    他怕枪里要是有了弹头,这些华约士兵受伤吃痛,会对这些老幼残兵赶尽杀绝。

    他让军犬扑倒,让华约的军官用枪指着脑袋。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树丛中的“新兵”,光是自己战败的光景传到这些老幼眼中,已经是天大的恐怖。

    他们不敢了。

    再也不敢有反抗的心思。

    “再见了!侵略者!”

    华约的军士眼里带着刻骨的恨意,对着裴罗庚的脑壳扣下扳机。

    鸸鹋刚落在山峰上的树丛里,让枪声惊得飞上天,嘴里的纸鹤随季风吹上天,吹到热闹的樱花城街头。

    它落在一处餐厅的桌上,酒吧门前,二十一岁的朱可夫,把自己的假肢卸下,拄着拐杖,灰头土脸地挤进受降队伍里。

    他低声下气,和铜铁工人商量着军章的价钱。原本比生命还重要的徽章,现在成了烫手山芋,换到了两块黄油面包。

    就在离酒吧不远的地方,一百米不到的街口广场,宪官格里芬跪在学术院的升旗台前,成了历史罪人。

    和他跪在一起的,还有歌手奥黛丽。

    他们互相数落,怨气冲天。

    格里芬·亚美利骂着军人眼里的偶像。

    “都怪你!”

    奥黛丽·亚美利骂着军人眼里的魔鬼。

    “都怪你!”

    他们让暴乱的民众架上断头台,身上披着苍白的囚衣,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远在列侬的芙蓉城——

    ——新的工人阶级民意领袖刚刚接走华约联盟送来的宝剑雕像。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年老力衰的冯先生拄着伞,站在唐仁的坟前。

    看着皇帝的出生年月和卒亡时间。

    【1865-1890】

    【唐仁】

    【列侬的最后一位大帝,享年二十五岁。】

    在军政官员的结算账目上,领土与物资,人命与子弹,一切都成了一串串冰冷的数字。

    它们互相纠缠结合,变成难分难解的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