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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顾禾苗长评集3(2/2)

山河盛宴作者:天下归元 2022-02-10 06:07
需要,他便做,就如湖州他不惜自贬暗示自己不配她,以此驳斥攀附流言。她也曾好笑地感叹,一个能做内衣也能倾覆世家的皇子,是多么有个性的皇子。

    69文臻知晓,燕绥穿衣素来喜欢锦缎而样式飘逸。初见时他一身淡银衣襟,几近溶入月色;在闻家着一身浅黄生丝袍,袍边绣着繁复的淡银纹图案;在昌平穿过一袭渐变色锦袍,从鱼肚白一样的淡青月白色往浅蓝深蓝过渡,最后渐转为夜幕将临之前天际那一抹深沉的紫;在长川和她一起着过淡粉色衣袍,腰封为白,于易家院内穿过一身白衣劲装;在共济盟穿过天青色衣袍,有时锦衣内也会着黑色劲装;在温泉里着过白色;在天京城外的清溪侧,许是为了让她安心,也着了一袭白衣。燕绥知晓,文臻穿衣素来喜欢柔嫩的鹅黄色,因而他送给她的衣裙也便是柔和明艳的鹅黄,金珠刺绣,颗颗色泽柔亮,虹彩非凡,圆润晶莹且大小如一。在大荒时,他总抱着一怀鹅黄被子翻来滚去。

    70在太后宫里,燕绥用毛笔画了一张现代装的她,穿着初见时的卫衣牛仔裤,式样一毫不差,左手一只锅铲,右手端着蛋糕,文臻感叹她自屋顶见他后便再未穿过,他竟也记住了。她在宣传江湖捞时,曾设计周边赠送,用木头做出石头纹理,做了外形像石头的中空鸡心;后来在长川,燕绥借用这个创意,送给她一块心形石头,里面藏着一张她的小像,画工细致写实,乍一看仿若真照片。

    71文臻准备给燕绥洗衣服,滴了几滴草药液在洗衣服的水里,说是洗出来更干净且微带清香,他便取出鱼油护肤霜给她抹手。只要是她洗的,洗一次他穿一次,洗破了他也穿。其实燕绥的衣服很少穿第二次,遇见文臻后却发觉旧衣裳穿着也很舒服,当初那套背心短裤他洗洗晒晒穿了好几年。其实哪里是旧衣裳舒服,只不过因为是她一针一线裁作的,是她捧出的独对于他的在意与爱。他珍惜的不是衣服,是她。

    72燕绥知道,文臻做菜的食材很少用海陆珍稀,以普通食材出真功,她喜欢咸鸭蛋配粳米粥,喜欢蹄筋酥鱼粉蒸肉,不喜欢酸,也和他一样不太喜欢内脏。文臻知道,燕绥喜欢甜食,喜欢蛋糕蛋挞蛋包饭,珍珠奶茶雪媚娘,提拉米苏薄荷糖,不喜欢豇豆酥酪和内脏,不爱饭食里出现零零碎碎的东西,所以她做了需要油葱提香的炒面,却会在之后把油葱都给他捡出来,汤里去葱去姜,不放炉肉和丸子,冬菇双数,还研制了能切出齐整形状的酒槽灌馅蛋。正因如此了解,所以她也深谙对付燕绥之道,需要时食物便不做双数,如下了药的五色汤团;给他喂内脏,尤其是肺脏,毕竟文臻喂的他说什么都不会拒绝。但是殿下何许人也,表示小蛋糕做的东西就是好吃,下了药还是好吃,这回他吃了三颗汤团才晕,下回估计就能吃四颗才晕了,等到他安然无恙吃完一碗,看她还能拿什么来毒他。

    73文臻崖底逃亡时折了小指骨,要想不留下问题只能断骨重新固定,他心疼地垂下眼,抿紧唇抓住她的指根轻轻一扳,重新给她上夹板,等包扎好了,他最后用那白布条给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又凑近蝴蝶结轻轻地吹了吹,吻了吻她上了夹板的手指。在西川,燕绥被燕缜给的密锁盒削掉了食指的一片指尖,一路疾奔回援文臻,包扎的布条底透出血迹,沾染了泥土脏兮兮的,找到文臻后,她从怀里抽出干净布条给他重新上药包扎,也给他的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弯下腰轻轻吹了吹说,“呼呼就不痛了哈”。后来随便儿给燕绥包扎,对着他还未愈合的刀口轻轻吹了吹说,“老妈说呼呼就不痛了”。

    74文臻折返易家丹崖居救燕绥时,问他可有受伤,燕绥立即道自然是有的,且把袖子捋起来给她看,手臂上是一排被火燎起的泡。到了长老堂,她赶紧抓住他的手给他上药,敷好药后正要将药膏收起,忽然觉得他坐姿奇怪,斜斜地不靠椅子不靠她,她便一边收药一边在他侧腰一按,燕绥没动也没吭声,她却察觉到他肌肉瞬间绷紧,二话不说撕开他腰侧衣襟,看到整个侧腰刮伤擦伤和火烧的伤一大片,剥离的肌肤上鲜血和组织液一片淋漓。他给她看小伤口撒撒娇,却将真正让她揪心的大伤口藏起,是不愿意让她为他担心。天京城外时隔三年再逢,文臻本要上前去接,却看见他拂开护卫的手,她喉间一哽便站住不动了,彼时他一身伤,缓缓起身,踉跄前行,却始终挺直着脊背,跨越所有血泪苦痛与隐忍,一步一步坚持着走到她面前。他手腕伤口可怖,便有意把袖口穿得层层叠叠,什么也看不见,文臻吸一口气,没有去翻他的衣袖。护卫过来要扶他上马车,却在燕绥的眼光下缩回手,文臻一眼看见马车里折叠的轮椅,心中一酸,不愿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勉力撑着,便当先钻上了车。燕绥换药也总避着文臻,但后来还是由她亲自操持换药,他大部分时候闲闲和她说话,仿佛伤口不存在,但偶尔说着说着会嘶嘶呼痛。他在铁狱里那般惨烈一声不吭,却在她面前撒娇呼痛,只有在真正在意的人身边,他才会放松自己吧。路障炸得他半边肩膀血迹淋漓,换药时听见她在门外的声音,他便拿过布巾盖住伤口。

    75在天京时,燕绥发觉文臻劳累奔波胃气不调,知道她需要少食多餐,便走到哪儿都带一些点心。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文臻走到哪儿也都带着零食,倒不是因为自己爱吃,而是为他养成的小习惯。

    76去长川的路上,文臻给同行的厉以书和林飞白都张罗着安排碗筷,介绍每种食物的风味,因为她觉得,默认做了燕绥的女朋友便自然要为他考虑,热情迎人为他弥缝。四年后,在离开天京前往德安的路上,不论燕绥如何抗议,不论晚上睡多晚,文臻都必定起得最早,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餐。除了赶路不方便,只要有机会她必定亲自下厨,恨不得给燕绥补上缺失的三年饭食。燕绥见抗议无效便陪她早起,指望她心疼他也就会一起多睡会儿,结果文臻趁他心软回回把他弄睡着。燕绥只好坚持白日赶路,中晚两顿绝不要文臻再下厨,且每次下完厨,他都必定备好热水等着她,给她洗手按摩。他明白她是为了他,无论是早起做早饭,还是做大锅食物分享,都只是为了他更好地补养身体而已,都只是为了他留住更多知己而已,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他罢了。

    77燕绥第一次尝文臻的手艺是在三水镇的河鱼锅贴,第二次是在闻家的烤食、涮食与刀鱼小面,第三次是在客栈的扬州炒饭,第四次是在承乾宫的黑松露炒蛋。在岛上,燕绥拿出一支竹签给她剔鱼肉的刺,文臻感叹他剔完了刺之后剩下的鱼肉竟还和原先的一模一样。离开天京去往德安的路上,文臻用松鸡做食材,燕绥就在旁边帮她穿鸡皮,串好了便放在火上炸。文臻忙着给燕绥碗里的鱼剔刺,他便慢慢喂她吃,还不忘把竹签的签头给折了,怕签头戳着了她。甜糕因鱼牵起红线,也以鱼传递着流水般温软绵长的情意。

    78文臻第一次见到燕绥时,脸上涂着大宝。在岛上,燕绥做了一对情侣碗,递给文臻的碗边上,镂空雕刻一边是“臻”,一边是“绥”,他自己的碗则一边是“绥”,一边是“臻”。文臻送燕绥十七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对情侣杯。甜糕两人第一次穿情侣装,是在长川为段夫人一行所救之后,同着粉色衣袍。在易家,他们佩着金线情侣荷包与束腰,文臻的绣着“我的她”,燕绥的则绣着“她的我”。冰洞云雨后,文臻的腰侧斜斜挂着一截男式的宽大带子,燕绥的天青色锦袍上则束着文臻的鹅黄色腰带。

    79在昌平崖边,燕绥从鹰背上一跃而下,把生还的可能让给文臻。在易家丹崖居爆炸的轰然声响里,他猛地将她推出石门的窄缝外。在听到方人和给燕绥的诊断后,文臻想着如果真到了无法的那一步,别说文蛋蛋,她自己也是可以拿来煎一煎的。在大燕,文臻因为隐瞒怀孕而想离开,沈梦沉与她交易帮她绊住燕绥,却不曾想她溜走后第一时间赶往了成王府,想替燕绥拿到剩下的半块桑石,自己手臂中毒,后背也被冰凌尖刺入。燕绥赶到成王府,发现墙下冰凌少了一根,立即反应过来沈梦沉用冰凌对文臻出了手,他知道冰凌对沈无用,便以牙还牙一甩手刺向了牵连干系甚广的假成王。为了能习得心法给燕绥护持,文臻毫不犹豫答应兰旖去闯虎穴拿宝石,明知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却也只身犯险,想给燕绥争取时间谋事,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她却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燕绥以为她逃出生天,只是失踪了。拦路的路杆将要炸开,文臻想翻身替他挡住伤害,却被燕绥死死地抱在身下。运送器物的马车底藏满了弹丸,车身一晃似要炸开什么,她在一瞬间猛地扑在了他身上。——为你,千千万万遍。

    80长川的高台焰旗想要告诉她,我以山河赠卿卿;千秋谷的长天烟火想要告诉她,祸乱已平,我已追至,你且归来;京畿的黑烟红火想要告诉她,且为你接风掸尘;川地铤而走险炸燃的火焰想要告诉她,湖州会安好。他的每一份心意,都以山海为凭,以铁血为证,却又不曾直白地说出口。便如他那一颗心,她还没伸出手,他便不声不响抛过来了,而她也便接着了,妥善收藏,小心安放,时时安抚,刻刻相慰。

    81燕绥总是能细腻地察觉到文臻的心绪,在长老堂,知道她瞪他不是生气,而是心疼他的伤口,他便摸摸她的头,安慰她放心;在易家大院,知道她疲于应付艰难倾轧的日子,想在谁怀里打个滚儿撒个娇,他便对她摊开双手;听着采桑和兰旖谈话,明明没有看她,却知道她想起了君莫晓心中难过,抬手去抚了抚她的发。

    82燕绥的异能是万物生长,被文臻调侃为发春。文臻的异能是微视,但其实啊,她也能令万物生长,只不过唯独对自己和燕绥有效。相逢易,行路难,但见他一笑,心内花枝便瞬生,绽开团团锦簇,摇曳不绝,无论是雨横风狂还是杀机暗藏,都止不住这盎然生长;但只顺个毛,某只大狼犬心花都要开遍万顷,枝吐绿芽叶繁茂。甜糕都是很好哄的孩子啊。

    83伤我文臻者,虽亲必诛。”——“伤我燕绥者,虽君必诛。”

    84于旁人眼中,他身在山海却不见人间红尘,但文臻知道,每当他感受到她的注视,转回的目光会瞬间闪起柔和与牵念。于世人眼里,文臻会因不愿成为燕绥的拖累而自戕,但燕绥知道,正因为不愿意伤害他,所以她才会在任何艰难局势下为了他努力挣扎。在米兰昆德拉的《不朽》中这样写道,“你是我眼波的温柔,你是我心里的不朽,你是我,热爱这个世界近乎全部的理由。”

    85燕绥恼文臻不顾及她自己性命,害怕她再遇险他却来不及救护,文臻便做了果冻蛋糕去哄他。上一刻他还在说着少灌迷魂汤他不吃这一套,她一啾咪,下一刻他便心软了,她说死也不会再有下次,他立即抬手去捂她的嘴不愿她说那个字,她便顺势握住他的手。文臻一哭,哪怕假哭,殿下必输,他立刻翻身去哄她,一抬手两人头皮一紧,才发现她悄默默地把她的头发和他的缠绕在一起打了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86雪虐风饕的崖底,文臻曾拖着担架上的燕绥逃亡;四年后西川境的雪山,他把自己的大氅给她裹好,抱起她放在雪橇上,拉起了前行的绳子。她正想拒绝,却听他说,“当初在长川,你曾经也这样拉着我走过雪地,现在轮到我拉你了。”她便不动了,笑着深呼吸提气,好让自己更轻一些。疾行之中她大喊一声“我甜”,双手在头顶一举一弯一偏头,对他笑说“比心”,回首的他对这萌萌的动作怔了一怔,文臻便把手指一捏再比了个心,这手势她曾在千秋谷告诉过他,也曾在湖州相逢时和他互比过,他一脸“这动作很幼稚”的表情转过身去,却在下一瞬抬起手,迎着光的手指一捏——比心!他也于天京城下万军之前向她比心,阳光正从心形中穿过,她在城墙上伸出双手,笑着接住那兜着一束光的心。

    87他们曾行走在易家大院的屋脊上,看远处庆年的深红焰火尖啸着将天空撕裂出一道赤痕,其后赤橙黄绿青蓝紫涂满万里长空,映照万物成琉璃;他们曾站立于长川集市的小屋内,看窗外的悬空灯吊着鸡心石头悠悠升起,暖黄光晕像一串串温柔的小太阳,越过青色的长街红色的灯笼,化作苍穹深处的点点星光;他们也曾于留山两处分离,在同一片藏蓝天幕下念同一种相思意,听绚烂烟花绽开漫天鱼鳞碎金的声音。离开德安的路上,他收到那个想做他爹的谢折枝写来的信,他搂着她,一车车看完了谢折枝最后的礼物,看那烟花如扇铺展,轻红灿白,携着百年好合的美好祝愿映照在他们眼里心底。

    88燕绥望见的文臻的眼眸,是藏着蜜的天幕流光,一漾便是漫天的棉花糖。文臻望见的燕绥的眼眸,像海面上一轮被碧潮浸润过的明月,携着满漾星光的海一霎至她心底。她默默地想着,谁会不愿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一生,走过这四季枯荣呢。读至此处,突然想起了满天星的花语,我携满天星辰赠你,仍觉满天星辰不如你。

    89箜篌,埙,口哨,千秋谷外平湖边合奏一曲《幸逢》,廿载春秋终大梦,此生幸与君相逢。起调幽邃空灵,神秘华丽,如掠过的飞鸟载来远山的青翠,碧落之上的明珠照破琉璃盘;中调转为轻快愉悦,曲调高而不落,如浮云折游,瞬极万里;尾调高旷雍和,余韵不绝。于高天之上见蚍蜉,于沧海之大见沙砾,穿云引风,娓娓道来珍藏于心的爱恋之甜,迎潮斗浪的逐鹿之争,穷极四野的天地家国之思。和你相遇的每一瞬间,都是幸运;和你遭逢的每一刹那,只愿永远。

    90燕绥第一次明确告白与求亲是在海岛上,但他也答应文臻,在一切都还未明朗的时候,先不谈爱与未来。第二次求亲是宜王府生日宴,两人醉了酒,燕三岁对文三岁说,困觉完他就去求父皇下旨赐婚好不好。第三次求亲是在易家,那时文臻对燕绥说,她那里经常有段子说什么要和对方一起做的九十九件事,瞧着倒浪漫,但在她这里,感情不需要这么多仪式感,她只想要一件事。他问她想要什么,她便唱起了那首无数人心目中代表最温馨最动人爱情的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燕绥待她唱完,一把便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这歌很好听,可他还是觉得九十九件一起做的事挺有意思,等到做完那九十九件事……他们便成亲吧。那是文臻第一次知道,喜极而泣才不是文人的修辞夸张,原来心真的可以跃动得如小鹿乱撞,浑身的血都似乎涌上了头顶,在脑海深处开出星花。第四次求亲是在冰洞云雨,他拿出一张纸和一支黛笔,文臻接过笔一挥而就;第二天,他在山谷深崖边低头吻了她,文臻笑着懒洋洋唔了一声,听他道,“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第五次求亲是在留山,本是讨论着树叶肖像画放在哪儿,燕绥表示,若放在他卧室里,算提前送嫁妆否,文臻则说他送的东西自然算他的嫁妆,他表示也不是不成,或者可否算他的聘礼?文臻说聘礼太薄了些,燕绥表示再加上一个他够不够?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说着“自然是够的,有你一个就够了。”第六次求亲是在离开天京的路上,燕绥让林帅称呼文臻为燕夫人或王妃,文臻和林擎表示三媒六聘媒妁之言都尚无,他便立即抬手唤中文,文臻也立即舀了一勺金沙玉米堵住他迫不及待的嘴。她怕他一开口,她就忍不住答应了。第七次求亲是在蒙田闻家,燕绥弯下身扶住老祖宗闻至味,要给老祖宗叙他这曾孙婿的家礼,老祖宗问他可否会问鼎天下,曾孙女会否母仪天下,他温声答道,“母仪随便儿,宠冠燕绥家”。

    91在宜王府文臻哄他的那个晚上,他脑海里计算着聘礼的种类和数量,婚床的位置和布置,要准备滇州的精油,要提早打捞备好定瑶出产得越来越少的天虹海珠,要用云州灿若明霞的锦缎做大婚礼服……。追逐路上,他扛走了一麻袋各色珠光的海珠。在游乐园,他说第一次送礼物便送鲸眼是他的错,以后全东堂她想要的都给她。而在留山,文臻却对他说,聘礼啊,只要他一个就够了。

    92文臻记得,试岚楼相见时,燕绥身上弥散着淡淡的蘅芜香气;在牢中贴面吻时,他身上有着天竺葵和木尾的浅淡香气,微冷又暗含热烈,如水墨画里远山近水着了色,深深浅浅的翠,层层叠叠的浪,白石晶莹,细沙淘洗,天光被水色照亮,一直透亮到了心底;在九里城,他身上的气息似薄荷与天竺混合;在海边,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比花香硬朗,比木香柔和,薄荷般浅浅清凉意的气息,想起了冬日远湖细碎冰面上的木槿花;在易家,他身上的香气似杜若,如松兰,微微硬朗却又醇和;分离再逢,他淡淡凉凉的香气里会隐约夹杂几分药香。她知道,微凉清甜又馥郁,散淡沉淀又热切,是属于燕绥的前中尾调。

    93燕绥记得,谢却每日萦绕身边的食物之香,文臻真实的香气清淡又沁人,如夏日晚香玉一般的幽远亭亭;她的发滑润如缎,隐隐透着花和ru交织的奇异香气。她并不爱胭脂水粉,他却觉得她周身永远涌动着蛋糕一般的香甜气息,如同她的人一般,柔软馥郁,无处不在,似那家常烟火的温暖香气,远远嗅见便觉安适。他送给她的礼物,都用师门独特的香料熏染过,气味空淡近乎无,但对他来说,却像是一缕细线,始终摇曳在他的天地里。他知道,清远安然又甘甜,沉静缱绻又温暖,是属于文臻的前中尾调。

    94听到一个很美好的说法,文臻怀的不是小公主,是因为她就是燕绥的小公主了。她曾以为岁月是把刀,刀刀刻痕纹,但在燕绥心里,她永远都是他的小姑娘,永远都是他心上跑着一匹马,嗒嗒地渡过皎洁的月光,越过风景最美的拱桥,想要去接住的那个澄净的小姑娘。

    95长川集市上,易秀鼎对文臻说,一辈子靠人背,总有背腻你的那一天。燕绥待人走了,认真地对她说,“背你一辈子,我不会腻的。”恍然间好像看到很多年后,他们花白了头发,他却还弓身背着她去逛集市,而她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背上说一声,“老头子,我要这个!”可我又不愿想见他们老去,只因迟暮、白头,总归是伤感的事。

    96在千秋谷,燕绥想用自己的真力帮文臻处理碎针,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去触她的肩,却被文臻发觉了,她恼他不爱重自己,便问他,是否以为他死了她会给他陪葬或者一辈子守节。燕绥却答,都不要,他什么都不要,他觉得她不会想这些,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天下尽享美食,要百姓饭桌丰盛,要世间再无饿殍,要天下太平那么她也就能安生,她会忙忙碌碌一生,不会为任何人轻掷自己性命,但她也不会再想那情爱之事,天下之大,岁月之短,有过便已足够。那一刻文臻心绪难言,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契进了她心里,心间惆怅的浪潮冲刷得她脸色微白,古今虽有壁难渡,她却跨越千年得知己,知她蹈厉之志,知她心中真意,却装糊涂地不说生死两茫茫,孤坟无处话思量。

    97那一年燕绥出宫追逐文臻,月色汤汤,照亮他行走的足迹。起初步伐不急不忙,渐渐便越走越快,那一片直线原本毫无痕迹,渐渐便多了些印子,那印越来越深,到最后成了一个个完整的脚印。广场所用的石料为青阳玉石,名字虽有玉,却以坚硬闻名,而踏在广场末端的脚印,四面竟都裂了。很多年后,这留下的脚印被一个脑子灵活的皇孙用绳子一围,变成了孩子们用来比试谁蹦得更准并以此获得奖励的道具。在长川,他们站过的回廊处,薄雪上印着一对脚印,一大一小相对而立,近到几乎没有距离。无论何时,只要他握住她的手,她便也会反握住他的手,反之亦然。以前看人这样写道,人是一只孤独的手掌,尽其一生都在寻找能覆盖自己手掌上孤独纹路的另一只手掌。文臻遇见燕绥,燕绥遇见文臻,从此他们张开双手便是放彼此翅犁云海,合拢双手便落于掌中,从此他们都有了归依与牵挂,即便走过千万里,心中依旧燃一盏灯火,那灯火亮处便是一个家。

    98他们曾有过隔海之吻,于清透的水波之间领略人间至柔至软;他们曾一起荡秋千,划出的巨大弧度仿若要从星星的这一侧荡到月亮的弯钩上,他从树上采了最柔软的枝叶给她编戴花环,她钻进他怀中,在呼啸的天风中只将他抱紧,他便笑着吻住她的额头,紧贴的温热像要持续一生;他们也曾同游集市,曾共同泡汤,曾互为对方梳洗,曾棋盘对弈,还曾在海船上摆过泰坦尼克的经典姿势,那一刻她迎着晚霞与海风张开双臂,他在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偏头贴住她的颊侧,霞光映在他的眉睫,而她在他眼底的云天里。这一生说长却也短,他还想与她同观日升月落,还想与她伴月长祈福,还想与她踏春放纸鸢,还想在往后的每一个春日里纪念与她的相逢,还想每一年的生辰都有彼此相伴,还想做很多很多……但是做不到也没关系,他只愿她永顺遂,长安宁,愿她能渡一切灾难险厄,人生转角总遇春花满楼。

    99曾有一个人说,“我愿她这一生以及来生,未必要与我为伴,但永与幸运为伴。”也曾有一个人说,她会将他的冷却焐热,将他的空旷填满,让那个空漠漠的他,这一生以及以后的每一生,都不会忘记,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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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说一个很有感触的地方吧。

    燕绥这个人,仿佛和茫然、慌乱之类的词是无关的,但是当他捡到鲸眼误以为文臻身死、连洁癖都抛之脑后的时候,我知道,他慌了。

    他脸上一道道血印他不知道,他衣袍靴子湿透他不知道,只有那两颗鲸眼在他的视野里不断盘旋放大,搅成令人晕眩的漩涡。

    在昌平崖边,燕绥看见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心便砰地一声”,想着不在意这手是不是文臻的,反正都要救,但其实,慌得忍不住低声喊文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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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风势要将他推入谷底,他在生死之际却想着,

    “如果蛋糕真的已经坠崖,那也没什么不好。”

    “下辈子,还能遇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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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口是血的文臻拼着嘴角尽破都要吹哨子驭使老鹰救燕绥,好不容易救上来了,老鹰却不足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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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蛋糕儿,你好了,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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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绥从鹰背上一跃而下之时,作为读者知道他不会死,但对于燕绥自己来说,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往下跳的。

    以前我不认为一个人可以爱到为了另一个人而决然选择死亡,但这个行为放在燕绥身上,我一点都不意外。

    就像我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告白,

    “我可以给你我自己。”

    “全部的,我自己。”

    大抵我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主的,他在爱里太纯粹,一心一意地给出自己的全部。

    文臻是燕绥一生里唯一的喜欢和爱,她照顾他、包容他,给了他永生难忘的热闹温暖的生日,让他感受到何为爱、如何爱,也许他还是不太懂,但他愿意用一生去学着爱。

    而文臻,这个在感情上不喜欢外露太多、心意说出口仿佛就要钱似的小姑娘,也直白地告诉他,“从头到尾,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是全部的你,包括所有优点和缺憾的你,从来没有完美过也不需要完美的真实的你,记住这世上只有我,有胆量有底气,接纳全部的你,不需要任何犹豫!”

    没有文臻,他短暂的一生不会有机会在爱里摸爬滚打着成长,只会走着被老皇安排成活靶的工具人的路,只会被孤独和强迫症逼近疯狂,最终疯驰而死。

    这样一个人他有理由沉沦,但燕绥没有,他一颗金刚心,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可悲,他就是他,坚如磐石不可摧。他早已做好了孤身走完全程的准备,有没有人相伴都会老去,有没有人明白都是一生。

    有幸遇见文臻,能头碰头吃一碗汤圆,和她相守直到耄耋老去,他就觉得人生再完满不过,再欢喜不过了。

    -

    “但愿年年岁岁,都是今朝。但望每个今朝,都看见我的小蛋糕。”

    -

    “我想要这一生,无论欢喜苦痛,智慧愚钝,无论记得还是遗忘,前行抑或后退,总有你相伴,总有你在那里。我愿我最好的一刻你在,最痛苦的一刻你在,最狼狈的一刻你也在;而这样的愿望,我首先会为你做到。”

    -

    而文臻遇见燕绥,同样也在被他纯粹的感情所影响所软化,疑心病极重的她从未想过会有在一个男人怀里安心睡着的时刻。自小母亲便丢下她跑了,父亲心情不好时会对她动手,她只能察言观色努力求全,事事先谋后路,时时竖着尖刺。我们的小蛋糕文臻啊,是个面甜心苦的小姑娘。

    曾感慨,如果说乌海追逐是燕绥的自悟,悟的是自幼如水中望月的情;那么崖底逃亡就是文臻的自醒,醒的是自小如雾里看花的爱。燕绥在文臻面前破了多少例,文臻在燕绥面前也就破了多少例。

    她本以为这世上任何风刀霜剑都会让她退回自己的蜗牛壳,从不曾想有一天,她也会为了他一路挣扎。过往十八年她没有机会懂爱,也不能懂爱,直到那一日鹰唳深崖,明心知意,她对着他身上尖刺扎出的洞无法抑制地流泪,直到那一天她紧紧贴在他背后漾开大大的笑容,用手指一笔笔写下那几个字。

    长夜孤灯里,她也曾一怀忧惧,不安地抓住他的手絮絮念叨,

    “你能这样沉睡,我想,是因为你相信我,所以才敢放心睡吧。”

    “那你就睡吧,多休息一会儿,这么多年,你也累了。但是你不要睡太久,你睡太久,我会担心,会害怕,会忽然涌上一阵疲倦,想要抱着你就地躺倒,做这山河之上一对白骨。”

    “燕绥,你忘记那句话了吗?我再背一遍给你听:我想要这一生,无论欢喜苦痛,智慧愚钝,无论记得还是遗忘,前行抑或后退,总有你相伴,总有你在那里。我愿我最好的一刻你在,最痛苦的一刻你在,最狼狈的一刻你也在。”

    “燕绥,我在。”

    -

    这一路迎潮斗浪,风霜雨雪过。现在,她找到了一个全心全意待她好的人,找到了一个把赤诚与纯粹都小心翼翼地捧给她的人,找到了一个值得她为之诸般考虑与付出的人,哪怕跑到天涯海角,闹得天翻地覆,也有他一起跑,一起闹。

    “她喜那浮夸美貌,后来她又喜那强大又纯澈的心性,喜他散漫无定又心有乾坤,喜他看透世事又不忘天真,喜他懂人间最深的情却淡红尘最痴的恋,连行路都自在有风采。”

    在爱里成长的,不只是燕绥,还有文臻啊。

    所以我想啊,山河一定是一个互相救赎的故事。

    -end-

    最后一点絮叨

    天大的事,在甜糕之间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屈膝磕头,生死徘徊,桩桩件件,只因为是你,所以心甘情愿,所以无所谓得失回报。

    就如文臻对燕绥说,“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相爱的人无需道歉。”

    也正如老大后记里所说,爱情里不仅仅是甜,还隐藏着救赎、扶持、理解、信任这样的细节。52、99所代表的数字只是一个虚数,远不能量化所有的温情与护持,甜糕之间还有无数个52无数个99的叠加,数不至尽头。

    人生之广,天地之大,岁月之长,过往皆为序章。

    江湖再会。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九十九件小事,长长久久,最美好的祝愿给最好的甜糕,何其有幸与你们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