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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共谁人醉明月

苦哉行作者:细雨骑鹿 2019-12-27 22:42
    陆庭芝抱着酒坛,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一手推开了屋门,整个身体倚在门框上,热泪未干的双眼望向吹箫的人。

    幽深的夜幕中挂着一轮明月,又圆又亮,吹箫的人站在小院中央,背对着他。

    凄寒的月华倾泻到那个身影上,一身白衣显得更加洁净如雪,与明月相映成辉,在沉沉的黑夜里宛如一团耀目的光。

    白衣人的衣袂在夜风中翩然飘飞,不染纤尘,寂立的背影优雅依然。

    若非梦境,又怎会有幸窥见神明的风致?

    陆庭芝揉了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背影,默然的聆听着箫声。

    他的思绪浮散在风里,忘了身在什么地方,万水千山,沧海桑田,独有这一个孤孤单单的行人,无尽的冰雪在心间肆漫,像是最冷,最冷的冬天。

    仿佛整个天地都随着如此苍凉的乐声,陷入深沉的悲哀。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

    余音袅袅,犹在耳中回荡,陆庭芝尚未来得及回神,吹箫的人已经转过身来。

    那张面庞本就有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在月华的掩映下,恍惚是一块天工造化,极尽完美的玉雕。

    “庭芝,是否扰了你的清梦?”

    无论何时,这位梁公子都是如此温文尔雅,虚怀若谷,毫无半分骄纵之气。这样的出身,还有这样的涵养,大概此生纵是如何努力,也永远都及不上万一吧。

    陆庭芝呆呆地摇头,“不。我只是从未听过如此忧伤的曲子,令人闻之几欲潸然泪下。”

    “这首曲子是父亲教我的。此曲名冷月寒霜。”

    “冷月寒霜…果然凉透心骨…箫声中分明带着浓浓的思意,想必梁公子心底有一个难以忘却之人。”

    梁阿盟将木箫收起,仰望着天上的满月,话音含着些许伤痛,“今晚月色大好,本想以一曲怡情,却情不自禁追忆起先父。”

    听闻梁阿盟对亡父的思念,陆庭芝也不禁念及双亲早逝,和身世的孤苦,摇晃地抱着酒坛,步伐不稳地走到梁阿盟身旁的石桌,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他没有想到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与梁阿盟一起仰着头,静静地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明月如霜,陆庭芝却只觉心下悲痛更甚,不吐不快,不由乘着酒意低吟,

    “月冷霜寒问孤影,省却流光自飘零。把酒清宵梦尽处,望断天涯离人心。”

    “望断天涯离人心…”梁锦言诧异地回过头,注意到陆庭芝的脸泛着红潮,还有怀中的那坛酒,忍不住蹙了蹙眉,“你醉了?”

    陆庭芝摇头,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口里咕咕哝哝,“我没有醉,我还能喝…”

    梁阿盟笑了笑,也在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你方才念的诗我从未听过,不知是哪位名家所作?”

    陆庭芝用手搔了搔脑袋,“梁公子见笑了…是我听了梁公子的箫声,有感而发。”

    梁阿盟莞尔称赞,“诗中凄凉伤感之意,与这曲冷月寒霜相映成彰。庭芝即兴成诗,大有才情风骨。”

    “梁公子谬赞,我学浅才疏,哪有什么风骨才情可言。”陆庭芝摇头苦笑。

    梁阿盟微微一笑,“庭芝,你是庄主的孙儿,我们渊源匪浅,不用如此见外,叫我阿盟就好。”

    “阿盟…”陆庭芝讷讷地唤了一声,这样的称呼让他对眼前的人顿生几分亲切之感,同时又想起对方曾三番两次的相助,盘桓在心底的疏离尽消,“你很想念你的父亲么?”

    梁阿盟点了点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陆庭芝通红的眼眶,憔悴的面容上残留着泪痕,“那你呢,庭芝,是什么让你如此失意?”

    “今晚,是我心爱的人成亲之日。”陆庭芝的语气骤然低沉下来,仰头喝了好大一口。

    从初见之时起,梁阿盟就留意到陆庭芝满面落拓颓丧,眉宇间始终凝着一缕挥之不去的哀伤。

    直至此刻,才方知他原来是为情所困。

    情字何物?想不到强如姑祖父,竟也会因此遗恨终生。更想不到,爷爷是痴人,孙子也是痴儿。

    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才能让姑祖母义无反顾地舍弃王府的富贵荣华,放下一切,坚定的与那个人生死相随?

    父亲曾不止一次说过,天下间凡事都有理可讲,唯有一个情字,是不讲道理的,说不清,道不明,避不了,逃不开。

    “措儿,你自小冰雪聪明,心思远胜旁人,当你长大之后,一旦遇上让你心生牵挂之人,同样会让你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面对心爱的人,纵使聪明绝顶,世事洞明又怎样,终究无可奈何…”

    “我明知情难舍却,最终又要你为了穆淳王府作出这样的牺牲,你会怨为父么?”

    “不,措儿心甘情愿。”

    梁阿盟在心底默默叹息的一声,不愿再追思下去,轻声问,“你既为她如此难过,为何又什么都不做,任由她嫁给别人?”

    “她是太守千金,令所有渭州俊才爱慕的世族小姐,而我只是一介布衣寒士,一穷二白的落第秀才,本就配不上她。她如今有了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除了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我又能做什么?”酒后之言句句吐自肺腑,陆庭芝颓然的耷拉了脑袋,两眼直直盯着脚下已磨出不少破口的靴面,“光芒万丈的煦阳才有人仰望和追逐,没有人会怜悯一颗路边的顽石…你生在高门大族,自然不会明白没有功名富贵在身的人,在世人眼中是如何低人一等。”

    梁阿盟怔了一下,“我梁家先祖也并非生来富贵,同样奋起于寒门,喋血七载,前驱效死,间关百战,冲折千里,乃佐太祖成帝业,清**。人活一世,出身不过是一时凭仗,若要鹏程万里,最终靠的还是自身之能。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自卑自惭?”

    陆庭芝悲不自胜地摇头,“阿娘去了以后,除了姜夫子,她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她曾经也不在乎我一无所有,盼我有朝一日青云直上,苦苦候了我六年…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话未说完,胸中气血翻涌,陆庭芝喉头一甜,从嘴里募地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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