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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6章 出关(上)

秦吏作者:七月新番 2019-12-01 19:11
    杨喜他们护送着秘密武器抵达戏下时,发现这儿而营地,已较半月之前,扩大了数倍。

    离鸿门尚有一刻骑程,一行人便看见营灶的漫天烟柱,使空中弥漫着苍白的薄雾,几乎遮蔽了天际。

    接着,各种声音飘过农场、田地和原野汹涌而来,朦朦胧胧,有如远海的呼唤,渐行渐近,他分辨出齐声呼喊的唯唯诺诺,士卒训练的金铁交击和车骑巡逻的马嘶蹄疾。

    为制造承载旌旗的长杆,渭南一整座临河的树林砍伐而光。午后的艳阳下,无数的矛尖闪着暗金色的光,近千座的营帐好似从地底钻出的皮质蘑菇,遍布四野。

    这就是十万大军集结的大场面,更别说还有十万民夫往来运送粮秣,照看牲畜,为其服务。

    看来,几乎五分之一的关中男子都响应了黑夫的号召,其营地根据编制地域不同,分布在鸿门各处,都有各自的旗号,摄政夏公的黑龙旗高高飘扬于众旗之上,位于大营的制高点。

    “真军容雄壮也,以此趋敌,当战无不胜!”

    杨喜对这场战争,满怀信心。

    在护送公孙雠等汇入营中,安置好巨型弩车后,杨喜完成了任务,回到了他所属的骑都尉李必麾下。

    因为军纪严格,非但军妓女闾进不来,连赌博、聚饮也被严格管制。

    等待出发的这些天,白天还好,杨喜他们要组织士卒继续训练,可一旦入夜,便无所事事,在没有百戏慰问的日子里,只能靠围坐在篝火旁,靠闲聊和故事来打发漫长的夜晚。

    当杨喜巡营回到驻地时,发现几位司马都坐再营火旁,今日的讲述者,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司马,有花白的头发,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沟壑,胡须凌乱,懒得打理。

    但别看外表邋遢,此人对战法十分娴熟,是德高望重的司马,也是都尉的左膀右臂。

    大家都叫他“酒公”,因为老军吏爱饮酒,大概是家中有些钱的,而且不分给别人,对此还振振有词:

    “群饮有罪,独饮无过!”

    既然没过线,军法官也不怎么管他,反倒是一些军吏偷偷给酒公带酒,以换取他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眼下,老军吏喝了口淡酒,说起了往事。

    “老夫参军入伍的年纪,与这后生差不多。”

    老军吏指了指刚回来的杨喜:“其实刚傅籍,没到二十一的及壮之年,做更卒可以,去打仗还太小。但邻居玩伴都去了,我也不甘落后。那时候户籍上还不记年龄,只量身高,我仗着身量高,也入了伍。”

    “那是始皇帝十一年,王翦、桓、杨端和攻邺,取九城。我抵达前线时,正好赶上王老将军攻阏与、杨,皆并为一军,攻打十八日却无法击破,于是老将军让斗食以下皆归,什选二人从军,以精兵取阏与,我因为年轻爵低,便错过了那场大战,结果一战下来,精锐十死其二,不过阏与也打下来了。”

    “之后几年,我跟了桓将军,现在的年轻人多半不知道他了,但当年,他可是比王老将军还受先帝器重!”

    “十三年,我第二次出关,随桓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我也赚了两个首级。”

    “那一战里,我随着同乡,捐甲徒裎以趋敌,也感受了一把左挈人头,右挟生虏的痛快,只可惜我那同乡运气不好,光着身子被箭矢射中了下体,他又不让割,很快便伤口溃烂死了……”

    听到这,杨喜忍不住道:“勇士也,真是可惜。”

    “可惜?”酒公却冷笑了起来,环顾四周,大声道:“他死得活该!”

    众人诧异:“岂能如此说……”

    “有甲胄不用,而逞匹夫之勇,真是愚不可及,不留有用之身,往后作战杀更多敌人,却稀里糊涂死了,岂不是活该?汝等切勿效仿!”

    酒公摇摇头:“当然,那时候,我也愚不可及,觉得入伍打仗,是为了士之荣光,为了大秦的开疆拓土。这是吾父教我的,我大父、曾祖又是如此教他的,我家祖祖辈辈,皆以耕战为业。”

    “但十四年时,桓却打了败仗,嗯,这件事史书里也没记,败仗都不记的,但那一仗当真输得不冤,因为对方是李牧……”

    再不是顺风顺水的仗了,那是老军吏第一次感到战场的残酷,他看到同袍一个个被赵人砍倒,而自己要面对冲锋而来的赵骑。

    而一直英勇无畏的桓将军,也让他们失望了。

    “结果战后,桓畏罪逃了。”

    老军吏吐了口唾沫:“他天天与吾等宣扬的锐士荣誉,都抛在身后了,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在吾等侥幸生还,先帝也未曾深究,又划入王老将军麾下。”

    接下来,老军吏的故事是众人比较熟悉的,基本伴随着王翦的东征西讨。

    十五年,他第三次出关,随王翦至邺,取狼孟。

    十八年,大兴兵攻赵,第四次出关,与王翦从上郡入太原,下井陉。十九年,夺取邯郸,灭亡赵国。

    但还没等他复原回家歇息,二十年,随着荆轲刺秦,再度大征兵伐燕,老军吏第五次出关,这仗一打就是两年。

    老军吏抬起头,叹息道:

    “在北方苦寒之地愤懑难熬之时,我也做过军法不允之事,抢夺彼辈东西,偷鸡摸狗,杀牛宰羊,将财物放进袖中,征战太久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带回家。”

    杨喜努了努嘴,想要谴责,却又默然了。

    他想起来,父亲带回的战利品里,也有些关东百姓民间之物……

    大概从那次战争起,老军吏感到了疲倦。

    年复一年的征役,尽管也挣了一些爵位土地,但受的伤刚愈合一半,就又负上新伤,鞋履在无休止的行军中逐渐解体,尽管能立刻换上新的,但脚板底已结了又厚又硬的老茧。

    那时候的他,已经完全脱去稚气,成了个老兵油子了,一个燕人眼中的恶棍。

    他声音变得低沉,描述自己做过的罪恶:“我甚至参与掠走一个燕人女子,当着其丈夫之面,强暴了她,杀死了她,将夫妻二人埋在地里,反正局势一片纷乱,无人知晓。军法官对这些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和六国群盗在西河做的事,有何区别?”杨喜忍不住了,开始质问起老军吏。

    “是啊,有何区别。”

    老军吏笑道:“汝等往后去了六国,便能拍着胸脯保证,能管住自己,管住麾下士卒?在军中一年半载,见了女人还不下体梆硬,跃跃欲试的,不是宦者,就是圣人!”

    “至于作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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