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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大小(2/2)

万古冥帝作者:残音闪烁 2019-12-03 15:37
言语恶毒至极,不堪入耳。

    “懒和尚”无禅只是揉了揉耳朵,然后淡淡地说道:“人心都难以推敲,更何况是你这畜生?”

    穿着灰白色麻衣的年轻人来到了斗笠老人面前,伸手,收手,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动作,然后他就站在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老人。

    斗笠老人原本依靠在肩膀上的鱼竿移到身前,他干瘦的手臂颤抖着,面如金纸,蓦然咳出一口鲜血,落在海面上,然后很快地渲染开来。老人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那个分明很年轻的男人,他突然有些羡慕这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这个境界了。

    那么对他来说,进入神域,获得长生应该不是很难吧?

    若是这人像自己一样,经历过辉煌,然后经历绝望,在到达了某个高度之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丝毫,只能看着时间流水缓缓经过脚边,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看了这么多年,神域可望而不可即,远在天外天,而自己又日渐衰老,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漫长的日子里,他对于长生的渴望渐渐地大过了修道的渴望,只要是丝毫的、微弱如尘埃的希望,也会让他振奋起来,前去一探究竟。

    时间啊,悠久,人生啊,苦难多矣。

    老人的眼神黯淡下来,面前的这个人,要比他强不知一点半点,这种差距,就仿佛是自己和神域的差距那么遥远,只能望见,却怎么走都走不到。

    斗笠老人摘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斗笠下面的如雪白发,海风吹拂他的发丝,老人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沙哑道:“出手吧。”

    穿着麻衣的男人笑了笑,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言语:“你可以不用死,走吧。”

    老人惊讶地问道:“为何?”

    男子已经转过身,这时又转身回来看他,他笑了笑,说道:“你本就没有必须要战的理由,又何必为了那些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呢?”说罢,男子又笑道:“都一把老骨头了,不回去好好享受为时不多的时光,来年轻人这里凑什么热闹?”

    斗笠老人张了张嘴,嘴里的血又开始涌出。

    双袖飘摇的男子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死心呢?”说着,他挥了挥手,老人的雪白发丝突然向脑后飘去,然后就只看到海面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巨大的拳头挥向佝偻身躯的干瘦老人,然后就将老人带出了这处战场。

    男子看向林葬天,挑了挑眉,然后笑了笑。

    对于那个男人所布置的阵法,男子还是很满意的,提升了身上不少的东西,很全面也很强势的加持法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瞬间提升了一倍的战力,而且还不伤身,真好!

    男子活动了几下,感觉无比的轻松,他看向另外几个人,觉得不需要自己去“画蛇添足”了,所以就在海面上散起了步,时不时地抬头看天,觉得好没意思。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南宫七溪对面的,是那位浑身都是火焰的老人,对方身上热浪滚滚,如同一轮明日悬挂在海面上,像是想要与月亮争个高下。

    “您这火元素之体真的是胡乱用啊,老头。”南宫七溪微微摇晃着扇子,笑着说道。

    “嗯?话大的小子,不怕闪了舌头?”

    老人身上的火焰更加强烈,周围的温度也就愈发的高,水汽弥漫,海面上雾茫茫的。

    一道由火焰汇聚而成的火焰巨龙出现在海面上,栩栩如生,连龙须都随风漂浮,龙爪在海面上划出了清晰可见的岩浆,“滋滋”响着,冷却后又沉入海面。

    南宫七溪依旧不紧不慢,“您这“神到”做得也就一般嘛,怎么?封神了就不将别人看在眼里了?还是在“棺材”里面躲久了,已经不会战斗了?”

    “放肆的小子

    ,这可是你找死!”老人怒道。

    火龙瞬间前冲,身躯灵动万分,如若活物,在接近南宫七溪的过程中,火龙逐渐变得更加鲜活起来,张牙舞爪地袭向依旧在扇着扇子的南宫七溪。

    南宫七溪笑了笑,“这才配的上“龙”这个字嘛。”说罢,他收起了扇子,轻轻敲击手心,在他的肩头,其实一直趴着一支毛笔,这时正扭动身躯,决定好好地活动一下。

    “喂!你再不出手,我可就不给你喂墨了?”南宫七溪“威胁”道。

    听到这句话,一直趴在南宫七溪肩头的灵笔不情愿地飘起,然后开始在他周围打转,最后“狠狠地”在南宫七溪白皙的脸蛋上抹了一道黑色的墨迹,然后呼啸离去,掀起海浪无数。

    在火龙即将触碰到南宫七溪身前的时候,那支一直都在前冲的灵笔猛然停下,然后在海面上原地打转。

    南宫七溪眯眼笑着,说了一个“龙”字。

    然后那支灵笔不知如何动作,就瞬间出现在了南宫七溪身旁,趴在了他的肩头,好像在邀功似的,不停地对南宫七溪“撒娇”。

    南宫七溪面无表情,指了指脸上那道黑色的墨迹,好像是在说:“你还好意思问我邀功?那这道墨迹怎么说?”

    这支天下间杀力第一的灵笔又在南宫七溪脸上画了一道墨迹,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南宫七溪嘴角抽搐,有些无奈。

    怎么自己的笔对自己还没有对林葬天那家伙亲昵呢?难受难受。

    海面上。

    在“龙”字声音刚落之时,一个巨大的“龙”字蓦然浮现在海面上,刚才不见那支笔有何动作,便已经写下了这个海天相接的“龙”字。

    南宫七溪笑道:“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龙!”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在手心,又开口道:“起!”

    那个金色的“龙”字眨眼间便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金色龙,相比之下,那个火龙显得格外的渺小。金色龙吼了一声,然后蓦然前冲,将那条凝聚而成的火龙轻易地就冲散,然后很快就出现在一脸震惊的“火夫”面前,金色龙瞧了瞧老人,然后张开了嘴。

    咔嚓咔嚓。

    吞咽入肚。

    南宫七溪将折扇打开,轻轻摇晃着,他看着那处平静的海面,微笑道:“我可是书圣啊。”

    “长枝”和“琴圣”那边的战场其实很简单。

    身为“花神”的长枝,只是召唤出了自己的小天地,于是以那个满脸猥琐的老人和手拿巨大的板斧的汉子为首的七人,身上就都出现了黑色的藤蔓,紧紧地缠绕在他们身上,上面的刺不断地钻进血肉,吸血蚀骨,这种藤蔓,要比之前的藤蔓更加地疼痛难忍,估计这种藤蔓是刚才出现的藤蔓的老祖宗,整片花海,各种花朵肆意绽放,只不过都是杀人花罢了。

    手拿板斧的汉子领域全开,不断地挥舞着他手中的那个巨大的板斧,但是那些花朵和藤蔓一直都在不断地再生,砍也砍不尽,烧也烧不完,那些飘在空中的孢子,不断地再生又盛开,绽放在他们的血肉上,一不小心就会像那些花草一样,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宛若活人植物。

    长枝一袭红衣,看了眼南宫七溪那边,然后嘴角勾起。

    还是那么潇洒啊。

    她又看向面前的战场,看着那些不断挣扎,然后渐渐放弃希望的人,长枝笑了笑,这可是自己的花神领域啊,除非是同等级的封神之人,不然的话,根本逃不掉这个“花海囚笼”,她看向面前的人,冷哼一声。

    你们,都还不够格!

    “琴圣”静静地站在一边,对于花海岛主的实力,他自然是极为信任的,所以他只是闭目轻轻抚琴,然后轻拢慢捻抹复挑,几道琴音瞬间透过花海,又透过了在花海中挣扎无望的七人,琴音在他们的心中炸开,也在他们的脑海中炸开。

    琴圣的绝学,很难有人可以说出其中的滋味,因为他们都死了。

    长枝皱了皱眉,看向琴圣:“真是血腥。”

    琴圣笑了笑,只是轻轻地将手按在琴弦上,然后将其竖起,装进那个朴素的布袋子里面,整理完后,将其背在身后。

    【镇灵山】下。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为这几人加持,可真的不是一个容易的活。

    林葬天笑了笑,脸色也有些惨白。

    收剑!

    法阵渐渐消失,那个逐渐在下降的海域面也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众人落在地上。

    环顾四周,皆是豺狼。

    【落霞城】内。

    齐祥其已经坐起了身子,他看着坠落在画卷上的老人,好像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老人气若游丝,面如金纸,好像不久就要离开人世。齐祥其看着支离破碎的画卷,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人人都为长生,长生就当真有意思了吗?”他顿了顿,然后自问自答道:“我看不是”。齐祥其双手撑在地面上,看着天上的云,现在不是乌云了,层层叠叠的云彩渐渐散去,露出深蓝色的天,黑得不太彻底了。

    齐祥其看了眼老人,然后起身。

    老人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凭他的修为和境界,在这石板地上面躺上几时辰,就自然可以自己走回家了。

    齐祥其笑了笑,一甩衣袖,然后大步前行,去向东南。

    既然要作画,只是远远观望怎么能行?

    石板地上。

    斗笠老人没了斗笠,一头银发散落在地,嘴边的血不断流出,身子佝偻干瘦的老人,落魄至极。

    老人其实一直睁着眼睛,他看着青色的石板地裂出的纹路,错综复杂如自己的这一生,表面光滑洁净,内里则早已是荒草丛生,贫瘠一片了。

    自己的这一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无话不说的人有过,可惜死了;恨入骨髓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没本事报仇,所以最恨的人,其实是自己。

    老人眼角湿润,许多不愿意想起的往事逐渐想起,走马观花般,只愿匆匆一想,不愿细想,因为若是细想,会悲伤。人生的悲,能避免,则避免,避免不了的,就尽量不去想起。

    那年轻人的一记重拳,彻底地打醒了老人。往事纷至沓来,老人不禁问自己:“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活了这么久,但是却毫无意义,自己爱着的人死了,自己活着。环顾四周,其实没有一个亲人在世。”老人眼神黯淡,“自言自语地活了这么久,也该到头了。”

    最后,老人手指轻敲画卷,喃喃自语。

    画的是那座山,老人认得。

    老人最后自己了解了自己的性命,死在了无人敢出门的空旷大街上。

    他和身下破碎的画面在一起,虽然破碎,但还算是在画中。

    老人最后说的话是:“怪不得你不杀我,原来是想要让我自己了解性命啊。”

    【镇灵山】下。

    身穿麻衣的年轻男子好像有所察觉,看向老人的这个方向,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念叨了一句罪过。

    最后,老人好像看到了很多人,他们都在某个阳光温暖的路口,微笑着迎接老人。

    等久了吧?

    好像有人回答此问。

    大小不一的事情,终会有所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