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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无序之始(2/2)

承唐作者:予我 2019-12-15 05:25
他们父母唯一给他俩留下的东西了。这一次他俩打了赌,若是俩孩子同性,那就先者为大;若是异性,谁家孩子是男孩那谁就是大哥!至于原因吗,倒也简单的很,若是姐弟的话,他们自觉姐姐比较受累。可若是兄妹,就不一样了,哥哥更有担当,妹妹则会更受宠爱!

    见俩人争了好些年的兄弟名分,终于尘埃落定。最后还是众人之中最为老成持重的那位古铜肤色大汉发话了:“老二、老三,赶紧把俩娃娃抱过来,两位婆婆还要去给弟妹们接生呢。”

    说罢,这汉子还向两位稳婆拱了拱拳,以示歉意。

    又是盏茶功夫,几个孩子却是相继出生,几个汉子的心也终于是落了地。

    这几个孩子的哭声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响亮,而八个汉子一人怀里抱着一个,互相看着对方,也都是欢喜的不得了。

    说起来,如今在三柳村这八个都要做父亲的精壮青年,那可都不是普通的庄稼汉子。

    不说别的,但就最之前那险些摔倒的矮壮汉子,他临危之时所施展出的千斤坠功夫,便足可见其下盘之稳。

    那般功夫,若是没有个十数年日夜锤炼的苦功,绝对根本不可能使得出来。

    他们八个,都是大唐府卫战兵出身。

    战兵,可不是那种各地节度使临时抓的壮丁,也不是各地的民团辅兵那种三流货色。

    皇朝治下,唯有京畿的十六卫禁军和驻守六十四道的府兵方才有资格成军,而这八十支军队中的士兵,方才被称作战兵!

    他们也是盛唐皇主攻城略地,攘外抚边所最为依仗的力量。

    各地节度使原本乃是皇主近臣,奉命驻守天下各道,掌有节制各地军政之权。可近年来,拥兵自重,野心渐起的他们,兵锋所指却不在国门之外,而是为了争权夺利,互相之间也是多有征伐。

    不少武人参军所为的乃是杀异族、积战功,最终披上将军甲,荣归故里。所以许多战兵都不愿为了别人的一己私欲,白白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因而这些年,许多府兵都从军队中逃了出来。

    他们这八个人,也是逃兵,可其实他们原本也并不是一个军中的。

    两年前,曾有七节度使会盟,合兵一处,在长安城外的落雁山与皇朝禁军进行过一场混战。

    混战之中,可不管你是什么天子亲军还是地方骁营,鲜血淋漓、哀嚎遍野之下,二十多万人东西南北都难以分辨,皆是乱作一团。

    原本,一群节度使都抱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所以虽是七支大军同盟一处,却是各自为战,彼此之间的信赖也是毫不坚固。

    而且他们也根本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历代李家天子虽然个个都好大喜功,可几百年来,何时出过一个傻子?

    当时的皇主李崇文乃是故意在落雁山设局,假称有人叛乱,向十几道节度使求援。可实际上,他乃是以自己为饵,为的就是“二桃杀三士”,以除去这些野心渐长,不尊皇权的封疆大吏,重振皇族声威。

    李崇文略施计谋,七个联盟一处的节度使不仅没有抓住他,反倒是互相乱斗在了一起。乱军之中,那可谓是打了个天昏地暗,七个节度使直接就战死了五个不说,还有一个也是重伤垂死,李崇文和自己的禁军才是最大的赢家!

    虽然有一个西凉节度使靠着麾下骑兵优势,在反应过来后,硬生生率兵从混战之中脱离了出去。可他也因此而实力大损,就此意气消沉、灰心丧气,躲在西凉不出,再没有了争霸天下之心。

    一众节度使都死光了,那还替谁卖命?

    乱战之后,一时之间,在那尸横遍野的落雁山脚下,尽是各军的散兵游勇。

    可他们也总得生存下去不是,于是有的干脆拉起了旗帜,远走荒山野外,上山做了山贼。反正打家劫舍这种事,安阳节度使以前也没少放纵他们做过,安阳军士做起这种事,可谓信手拈来。

    更多的士兵,皆是良家子弟出身,本就良知未泯,当然不愿侵扰百姓,既然没有了建功立业的希望,便想着偷偷潜回家乡,希冀可以安度余生。

    可哪曾想,一回到家乡,这些人就因叛军或者逃兵的身份被抓了起来。家里有点能耐的,也就是散尽家财上下打点,以求能够保住家中独苗。

    至于

    其他被抓到的士兵,若生就瘦弱无力,本就是被拿来勉强充军的,可能就被直接处死了。而那些长的彪悍精壮的,或是转手就被豪伐大户弄去,变成了自己的私军,或是又被其他节度使收入麾下,换个军营继续过着那种刀间舔血的苦命日子。

    原本他们这一标也足有二十多个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一群人本想着可以守望相助,一同谋个出路。却不曾想,战场上没丢了命,在辗转回乡后,却是当即就被处死了七八个,还有几个人也被抓去充作私军……

    余下他们八个,便知晓自己这曾经荣耀之至的战兵身份,现在就是个催命符!八人同命相怜,索性刹血为盟,在皇天后土之间,义结金兰,约定日后同生共死。

    那精壮魁梧,有着古铜色的肌肤的大汉,正是几个人中的大哥赵安国。他家祖上也是出过将军的,可他十六岁从军,如今三十有二,却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陪戎校尉。

    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在西凉得罪了人,以至于自己的军功,统统不作数,根本升迁无望。

    这一次,他所骑乘的马是被人给换了,他天生身高体重,一匹老马想要驮着他冲锋陷阵,自然气力不够,那马匹在混战之中竟然被直接累瘫而亡。

    西凉治军甚严,一匹马可比人还金贵的多。失了马匹,他便知晓,自己即便回到西凉,也要被人寻由治罪,索性就脱离了西凉军,做了逃兵。好在他家中本也没什么家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此浪迹江湖,了却残生,也无所谓。

    排行二、三的两位红脸汉子,那对儿孪生兄弟,郑从龙、郑从虎,他们皆是出身于武威节度使麾下最精锐的先锋营。

    两兄弟,分别擅长左手刀和右手刀,身背两面铁盾,攻守兼备,极其受武威节度使的依仗。两个人虽是平日斗嘴,可毕竟兄弟齐心,往往配合默契,立功无数,在武威军中威望不低,众人皆知他们武艺高强,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只是可惜了悍勇先锋营,为了保护武威节度使,在落雁山一战后,拼了个近乎全军覆没,才勉强把那个半死不活的老节度使救了回去。

    可此战之后,老将军的三个儿子见父亲伤重,皆知他注定没几天可活了,竟是一心想着争权夺利,最后活活把那位武威节度使给气死了。两兄弟见状,就此心灰意冷,不等残军回转武威,也悄然离开了武威军大营。

    排行第四的,则是几人之中身材最为矮小的那个。他名为周勇,虽是天生五短身材,却是出自凤翔军中极为著名的地突营。他一身功夫,几乎都在两腿之上,因而练的下盘稳健选胜常人,曾是军中最好的斥候之一。

    但他却是被迫参军的,周勇自小家道中落,父母更是早亡。可他周家却是军户,正赶上那一年,本该族长之子去服军役,可族长不舍得自己孩子去卖命受苦,于是年刚十二、无依无靠的他就被迫去参了军。

    如今尚未而立之年的周勇,其实有着十七年的军龄。至于军功,用他上司的话说,一个斥候,要什么军功,往往只在他立功后奖励他一些吃食,便顺势把他的军功克扣的一点不剩。

    他做斥候的十七年,斥候营却俨然成为了周家巴结其他家族最好的筹码。十多个周家子弟,踩着周勇的军功,倒是在凤翔军中混的风生水起。

    至于老五,名为肖小刀,倒是几人中凶厉之气最淡的消瘦青年,土黄色脸膛,生就一双细长狭眉,要是不说,倒是挺像那在庄稼地里常年劳作的庄院汉子。

    若说他极为突出的特点,那便是一旦发力,他的右手臂便会变的极为粗壮,甚至足足会比左臂粗上三圈。而他的一双眼睛,时而还会有精光乍现,绽放慑人心魄的光芒,极其有威慑力。

    这位长宁军督战队中的的督战队长,别看现在低调的很,他可是经常会在长宁军中客串刽子手角色的超级凶人。兼之在长宁军中时,他常会带着一个黑色面具,更有着“鬼见愁 ”的绰号。

    他曾被描述长的宛如饿鬼,青面獠牙,却是不曾为任何人想到,在去掉面具后,这“鬼见愁”肖小刀竟是个如此其貌不扬之人。

    排行第六的,则是那个说话瓮声瓮气,人称黑魔王的大黑胖子孙乾。他曾是皇庭的左金吾卫,就是那种穿着全身铠,带着蒙面金盔,手持陌刀大戟以及斧钺长戈的皇庭侍卫。

    左金吾卫隶属十六卫禁军之一,据说,每个镇殿禁军一身负重平均都在九十五斤以上。而他们的职责,就是每天要给皇主站岗放哨。

    这些镇殿禁军,每个人都是从京畿道战兵中精挑细选出的大力士。依照兵刃不同,被分为大戟士,陌刀士,执金吾和执戟郎等等,孙乾就曾是镇殿执金吾。

    说起待遇,他这种天子亲军中的亲军,当然是极其优渥的。至于胖子做逃兵的原因,他自己只声称是太累,每天都要扛着好几百斤的负重站上数个时辰。

    众兄弟对此虽不曾仔细追问,但却都知道他必定是有着难言之隐。 为了脱离金吾卫,他还专门扒了一具尸体,为他套上了自己的全套装备。然后又大力一脚,将那人头颅连同金吾盔全都踩扁,又把自己的军牌扔下,以求可以金蝉脱壳,假死逃生。

    至于老七柳阡夜,却是这三柳村土生土长的人了,也是那曾经一直守着三株柳树的柳家旁支的后人。他几乎是如今所有柳家子弟里,唯一一个识文断字之人了,毕竟柳家的主家早就把家中藏书变卖一空。

    在如今武道盛行的时代,柳阡夜堪称文武全才,只可惜他虽是自小熟读诗书,一身文才也确实世所罕见,可他武艺也就勉强只在三流之境。

    因而在科考路上难啊,现在的皇朝,文官倒是可以不读书,可武艺不精湛却是绝对不行。柳阡夜年十四便首次参加科举,在连续落榜十年后,他是真的有些兴致寥寥,心灰意冷。

    于是就应了河东节度使的邀约,进入了河东军中,想着从军中再找找机会,曲线报国,以施展自己平生抱负。

    可他一到军中才发现,现在的军队竟是早已沦为河东节度使这般封疆大吏的私军。见惯了乌烟瘴气,初心不改的柳阡夜顿感报国无门,也是有些意气消沉。

    正逢几大节度使在落雁山乱战,河东节度使战没,他便趁机从河东军中脱离了出来。只想着从此之后就回归故乡,再不问世事。若有机会,自当报效朝廷,可若是没有机会,为免遭烦恼,自己还是隐居村中不理会这世间纷繁了。

    一心以治世报国为己任的柳阡夜,却没成想,自打同几位兄弟结拜在一起,共同回了三柳村隐居后,他却是过的比前些年轻松的太多了。

    兄弟八人中的老幺,生就一副惨白脸膛,身材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一身上下也没个二两肉。他的名字叫做柴河,原本是个小商贩,他自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再加上脑袋灵光,偶然的一次机会,为幽州节度使看重后,被其收作了义子。

    然而幽州军虽在以前有皇朝劲旅之名,可偏安一隅的幽州现今却是积弱已久。他的义父又不听他的劝告,非要参与此次大战,竟是沦为此番权力斗争中的第一个牺牲品,便是他自己也葬身在乱军之中。

    柴河偷偷收敛了义父的尸体后,知道失去了义父的幽州必定一盘散沙,因而也没有选择返回幽州接掌大位。而是选择了四方游历,远离掉这些年尔虞我诈的生活,结果却是因此遇到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兄弟。

    说起来,八个人那日见诸多同袍下场凄凉,便围坐一团,一同商讨着日后出路。

    “弟兄几个,咱们都没什么家小,要不索性占山为王吧。”周勇是个混不吝的,语出惊人。

    “那怎么行,我们好歹也都是良家子,真要上山为非作歹,岂不是要让祖宗蒙羞。”赵安国道。“老四你别出馊主意。”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要一起出家为僧的,也有要远走草原避祸的……

    柳阡夜思虑良久,“各位兄弟,不妨听我一言。我柳家在我家乡,还算小有势力。我不妨先行回乡,想办法销了自己的军籍。各位哥哥到时候,再装作外乡人避难投奔过来。”

    “三柳村偏安一隅,地广人稀,即便日后我们身份泄露,也好脱身。而且,如果没被发现,那便更好,你我众人就在三柳村娶妻生子,避祸生息好了。”

    众兄弟一听,纷纷觉得是个好主意。这才有了三柳村八兄弟共同等待各自婆姨生产的一幕。说起来,这离当年七节度使混战已足足过去了两年之久。

    这两年,各路节度使虽是安稳了许多,可皇朝局势依旧不甚安稳,哪里还有人会花心思来追究他们这些小角色,这也是他们真正放下心来,在此彻底安家定居的原因。

    虽然众兄弟相貌身材大多不似平头百姓,可三柳村民倒是从未介意过此事。

    他们只道乱世之中,人人皆是苦命之人。

    而这八子能够同日而生,却是大吉大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