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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国士无双(2/2)

承唐作者:予我 2019-12-15 05:25
   而如今朝堂之中虽不设“内阁”,但亦隐有十阁老的说法。三省六部各占其一,而最后一席便是这御史台诸御史之首,职位空缺多年的御史大夫了。

    近几年,礼亲王监国辅政,逐渐架空陇右勋贵武将世家,意图改革态势越发明显。六部官员逐渐被替换成自己亲信之人,唯独这三省长官,乃是随国公等人遥领,李崇德一直苦于无法掌控。

    他这次将柳阡夜推到这御史台的位子上,也是存了加大御史台职能,重整朝堂局势的心思。

    柳阡夜也知道,自己任重道远,如今大唐朝中乱局才是各地藩镇听调不听宣,尾大不掉的罪魁祸首。而陇右旧勋贵集团同新晋武将世家的矛盾也是同样不可调和的,或许这也是自己的机会。

    柳阡夜刚到御史台,无人可用,便将自己的两位结拜兄长带在身边。在这长安城中,拳头大才是王道,如今自己背有礼亲王撑腰,更有小皇主的赏识,再加之新官上任,可谓是搅乱这长安局势最好的时机。

    然而,初临御史台的柳阡夜还是低估了如今朝廷的腐朽。待他来到这边,才发现偌大一个御史台,居然空无一人。不用想也知道,各御史终日无所事事,那便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可见文人对如今朝廷的失望。

    柳阡夜心知,御史台之官员,堪称国之脊梁。古有御史言官,血溅三尺于朝堂,然而直到自己亲眼见到这国之脊梁居然都断了,他才明白礼亲王究竟将怎样一个烂摊子交到了自己手上。

    “五哥,六哥,还要麻烦你们按照这名册去将这御史台官员尽数召来。 ”柳阡夜抖了抖手中落满灰尘的花名册,很是无奈的对两位兄长笑了笑。我先跑一趟户部,把你们的户籍落下来,也免得你们在长安日后不方便。

    “好说,那便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回到此处! ”

    三人分头行动,这边柳阡夜身为长安官场新贵,户部侍郎甚至亲自去把孙乾二人的户籍办妥,为的就是结交这位长安官场炙手可热的新星。

    “端公,户籍明日就可办妥,可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别看堂堂户部侍郎,官阶比之侍御史还要高上很多,但御史台官员却最为各朝廷官员忌惮。没办法,谁让人家纠察百官呢,如今柳阡夜新官上任,风头正盛,他可不敢得罪。

    “那便多谢吴大人了,柳某还小大人几岁,称我表字慕辰就好。御史台百废待兴,公务繁忙,我就先走了,待日后清闲请吴大人喝茶。”

    ……

    这边柳阡夜刚回到御史台,穿过廊道,刚欲转入正堂,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议论。

    “真是气死我了,这随国公府的人真是越发跋扈了。仗着自家权势,整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堂堂英国公的后人,如今竟一肚子男盗女娼,不干人事!”

    “还有那些京畿禁军的混蛋,跟他们也是沆瀣一气,根本不听我的调令。一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大唐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柳阡夜闻言一愣,收住脚步,站在门外,侧耳倾听。

    只听另一个略苍老的声音答道:“好了,怀忧,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御史台虽有上书纠察之能,如果咱们可以直接动手抓人,就好了。”先前恼怒的男子,声音略显年轻。

    “哎,这事不提也罢!话说回来,严老,这次的新科状元好像背景不简单啊,竟然直接空降到咱们御史台。而且一入官场便是侍御史,在本朝似乎还没有过先例吧? ”

    “怀忧,你看看你整日除了读书便是舞枪弄棒,一点都不关心这长安城的大事!听闻这状元郎柳阡夜本是河东神童,早在十年前还曾在咱们长安城文压众人…… ”

    “等等,严老,你是说咱们这位新晋侍御史是河东的柳阡夜?”

    “对啊,是河东籍的柳阡夜?怎么,怀忧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吧,我当年进京赶考,同他曾在登第楼文会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应该早已不记得我了吧。严老,你是不知,当年登第楼文会,柳大人一人曾压的十数位太学生话都说不出来!那才是我读书人该有的风采啊!  ”

    “可是我怎么听说,咱们这位柳大人是靠武艺力压众人,方才拿到的这魁首之位?”老者有些疑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出自河东柳氏,料想应该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吧。”

    “也是,遥想当年河东柳氏昌盛之时,门生故旧,遍布天下。说起来,我们东阳严氏和河东柳氏也算世交,可近几十年,柳家竟然衰落的如此之快。哎!”

    柳阡夜暗道,没想到御史台中居然还有东阳严家的人,这对自己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严柳两家相交百年,在朝中始终互相扶持,虽说柳家已没落多年,但毕竟往日的香火情分尚在。自己在这御史台毕竟初来乍到,如今 在这有个可以借力之人总好过两眼一抹黑。

    柳阡夜轻咳两声,大踏步便推门而入。打眼一瞧,果然是一老一少。老者袍服为深绯之色,上绣岸芷汀兰,束着一条十一金腰带,头戴进德冠,足登官靴,腰

    间一只银鱼袋烨烨生辉。

    观其面目,大约五十来岁年纪,生的慈眉善目,更兼一双招风大耳,虽是头发略显花白,面色倒也红润的很,体态略胖,正是这御史台两大中丞之一的严高枝。

    严高枝出身清贵,乃是东阳严家的长子嫡孙。三十岁时,志得意满考取进士,在这御史台为官,更是兢兢业业二十余载,始终谨小慎微,虽身处高位却是长安官场之中有名的和事佬。

    反观这年轻官员,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倒是没有穿着官服。只见这人长的剑眉虎目,方口阔脸,身躯高大,肌肉虬结。更是穿着一身墨绿武士服,足登同色武士靴,腰束瑜石带,头带乌纱帽,尤显英姿勃发。就是柳阡夜见了也是暗自吃惊,好一条健壮汉子,体魄强大竟丝毫不在大哥赵安国之下。

    这被称作“怀忧”的青年,乃是河西人士,名为鲁能文。自古河西出豪杰,这鲁能文虽不是出身河西大族,却也算是世家子弟。几年前考过童子试后,便由家族托威武将军齐阔海将其送入了长安武院之中学习。

    几年前,鲁能文同时参加文武科举,虽是文才差了些,也是拿了个同进士出身。而武科举也不过惜败给了高欢的兄长高观,竟是拿了个武榜眼,名副其实的文武双全,乃是如今长安十秀之一。

    当年礼亲王虽十分赏识此人,但却碍于河西鲁氏同随国公府相交过密,最终也没将他重用,只是把他扔到这御史台做了个普通御史。

    然而就连李崇德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安置的鲁能文,虽是人微言轻,但却是自他做了御史之后,一改御史台十数年颓靡风气。一月之内,鲁能文竟然连同诸位御史接连上奏数百道奏折,弹劾数位朝中大臣,其中更是有数道要求严查随国公的。

    这件事,当时在朝廷也算引起了轩然大波,然而最终却是不知随国公府许诺了河西鲁氏什么好处,这个刺头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当年鲁能文迫于家族压力,也是一腔愤懑,自觉身为御史言官,却屡屡受制于家族,便声称要脱离河西鲁氏,孑然一身。此举吓得他父母连夜从河西跑来长安,同他彻夜长谈了一番,性格冲动的他这才作罢。

    自那以后,鲁能文便整日舞枪弄棒,再不过问朝堂之事,虽是每日见豪阀公子仗势欺人,依也只是抱怨几句就做罢了。然而即便如此,却没有人敢小觑他,他更是在长安得了个“笼中虎”的外号。意喻他如今虽为家族束缚,却是名副其实的凶虎之士。

    他终究是鲁家人,这是不可改变的。哪怕他被从鲁家宗族中除名,一旦他敢于触怒随国公,依照陇右勋贵集团的势力,随国公轻轻一抬手,就能使得受牵连的鲁家彻底在河西除名。

    “二位大人,我是御史台新任的侍御史柳阡夜!”

    柳阡夜同二人打过招呼。

    “御史中丞严高枝!”

    “御史鲁能文见过柳大人。”

    微微同鲁能文颔首示意,柳阡夜看向严高枝。“严大人,下官初来乍到,不知如今我御史台为何竟如此空旷?”

    “这便说来话长了,咱们坐下说 ,怀忧你先去给柳大人泡壶茶来。”

    鲁能文应声而出。

    “听闻柳大人出自河东柳氏?”

    “正是,慕辰世代居住河东解县三柳村,算是柳家旁系吧!”

    “哦,果真如此,那你便更不必客气了。 严某出身东阳严家,你我严柳两家交好可足有百年了,一向都是在这朝**同进退的。”

    “这倒是晚辈失礼了,晚辈柳阡夜见过严世伯。”

    柳阡夜连忙起身深施一礼。待严高枝搀他起来后,二人先后落座。

    “严世伯,不知可否同小侄说说这御史台怎会如此冷清?方才我来到这儿,见那花名册上已有尘灰许多,想必得有半月有余没人用过了。”

    “实不相瞒啊,柳世侄,这御史台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这般鬼样子了。我也就是每隔半个月来这里走一个过场,总不能让这衙门彻底荒废了吧。”

    “愿闻其详!”

    “三十年前,崇明太子曾在这京中组建金乌卫,便从这御史台中抽调了许多人。金乌卫职能当时犹在我御史台之上,不单监察百官,更有抓捕处决之权。那时的长安官场可谓是百年来最为清明之时。”

    “然而好景不长,大概十八年前吧,那时候我也是刚刚入朝为官。孔渊大将军和他的神策军在江南道全军覆灭,随后崇明太子暴毙,之后金乌卫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自那之后六年,政治中心便一度转移到了东都洛阳。那六年,长安官员大多随之东迁,唯独我御史台奉命留守长安。”

    “严世伯可是指当年迁都一事?”柳阡夜问道。

    “恩,倒也不算是迁都吧,洛阳一直都是我大唐陪都。恰逢当时老皇主痴迷丹术,久居洛阳,三省六部官员也就随之东迁了,直到先皇继位才又西迁回来。”

    鲁能文这时沏好茶回来,为二人各自倒了一杯后,也在柳阡夜边上坐下。严高枝细细品了一口,似是回味过往时光。

    “御史台虽奉命留守,但监察百官的职能却需要有人承担啊。当时的御史大夫就分派了一部分人马也随三省六部官员去了洛阳。后来那一批人就在洛阳组建了类似“金乌卫 ”职能的府衙龙庭卫!”

    这边鲁能文似乎对“龙庭卫 ”有所耳闻,就插了一句。“严老,这龙庭卫可就是那支军队?”

    “对,就是那被朝廷视为禁忌的龙庭卫队。”严高枝压低了声音,示意鲁能文去将房门关上。

    “当年龙庭卫队一百七十六人不知为何,在洛阳城分别袭击朝廷各大官员,更是刺伤随国公等人。甚至有人称,老皇主身体康健,却在不久后于奉宁观龙驭宾天,也同龙庭卫队暴起伤人有关。”

    “当年之事,已经很难查证,总之在那以后,龙庭卫队就成朝中了禁忌。而我们御史台因为与之关联甚深,尤为皇家忌惮,职能也在此之后被大大削弱。”

    “虽然名义上,御史台依旧有监察百官之能,可实际上人手已是大大不足,多年来,又没有新鲜血液补充,就连御史大夫都是多年不曾设立。而在各节度使、都督奉令总揽一道州府大权之后,御史台更是失去了巡查天下六十四道之职!”

    柳阡夜黯然叹道,“于是短短十数年,各地便成藩镇割据之势,听调不听宣。更有前些年,先皇主迫不得已以身为饵,落雁山之战!”

    鲁能文心有不忿。“朝廷如此,也不全是这十几年的事。自从百多年前,孔圣无涯山儒教一脉被迫封山,文人失去领袖,武人越发跋扈,朝廷便各种积弊难返。看看如今随国公,把这长安城都当做自家后花园了,就差没登基做皇帝了。”

    严高枝急忙起身,哪里还像个身材发福的老迈官员。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就捂住了鲁能文的嘴,“怀忧,慎言啊!这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严世伯,怀忧兄心直口快,所说也不算言过其实。我十二岁进京赶考,也算亲眼见证过十数年前长安城的繁华盛景,今时今日之长安城,比之十六年前,确实江河日下,不可同日而语!”柳阡夜言语之中也不无惋惜。

    “然而官场之糜烂,实是始于文武之争,始于我朝初建,并非某位皇主一人之过!”严高枝深受家学影响,尤为崇尚皇权,连忙出言维护。

    “话虽如此,百年来,儒门屡次派人出山欲革新辅政,却也屡屡为军方所止,难道还不是有人不作为?”鲁能文长叹一声,加以反问,他对这朝廷却是失望的很。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不外如是了。

    “孔圣封山过百年,孔家数代弟子难入朝中 。直到三十多年前,孔阁老主政,文脉方才略压武人一筹。遥想当年神策军改革,给了多少寒门子弟机会,崇明太子清肃内政更是让我朝隐有中兴之势,可结果呢?”

    严高枝见这个自己颇为欣赏的莽撞后生又要口出狂言,连忙咳嗽了几声。

    鲁能文虽对柳阡夜当年口若悬河,更兼大笔挥就兴国策之事记忆深刻。然而他也知,毕竟十数年过去了,当年士子风流不见得今日依旧铮铮铁骨,也便闭口,不在言语。

    柳阡夜虽与此二人相交不深,却也隐约感觉严高枝虽言语亲近实则谨小慎微、隐藏甚深,可谓是三十年官场沉浮造就的老狐狸,自己不单不可轻信也不能深交。

    反倒是这鲁能文,自己倒是看不出这人深浅。要么这人实在太擅伪装,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真正所思所想,二来就是他确实是个爽朗汉子,胸怀慷慨报国之志却白壁蒙尘,不得施展。

    柳阡夜虽初入官场,毕竟师承孔明这个宦海浮沉数十年的先生,深谙“切莫交浅言深”的道理。

    “严世伯,鲁兄弟,不说这些了。往事随风,你我既然身为唐臣,便当做兴唐之事,效仿古仁人志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世侄年少有为,壮志凌云,比我这把老骨头却是强的多了!不过这兴唐之事,革新之事,却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我呀,老喽!”

    “严老,你可是老当益壮呢,谁要说你老了,我鲁怀忧第一个不服!不过柳大人此言却是甚合我意,匹夫一怒,不过血溅三尺,如何能称真豪杰!我辈文人,习武修文,不谋一代,而谋万世,不谋一国,而谋万民,方是英雄本色!”

    “柳大人,我鲁怀忧以茶代酒,敬你!”

    “敬你当年舌战太学诸士子,扬我辈文人风采!”

    “敬你文才武功惊艳朝堂,针砭时弊,少年便有安邦定国之志!”

    “敬你这好男儿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广阔胸襟!”

    “哈哈哈,干。柳某愧不敢当如此夸耀。”柳阡夜一饮而尽。

    “干!”鲁能文豪饮热茶。

    一边的严高枝无奈的摇摇头,摸了摸圆滚滚的,已经喝了六七盏茶的肚子。

    “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