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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宿缘

尘劫录作者:赤军 2019-12-16 05:57
    古诗云:薄言采菽,与君有夙。薄言采莼,与君有缘。

    自从开始对靳贤起疑以后,我逐渐把部分权力又收回到自己手里。从前政务全都委托给靳贤,举凡大政方针,都由他拟定意见以后,交给我最后签署,而那些琐碎小事,我则理都懒得搭理。然而靳贤的胆子越来越大,竟连国犀等人请立太子的上奏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大事他暗中隐瞒下来,故意不肯让我知道。现在不用他汇报,我时常召见各级官员,询问朝中的大事小情,然后主动去询问靳贤究竟是如何处理的,他的处理方式只要稍微不如我意,我就把那桩公事先按下来,说:“休得急躁,且再思忖。”

    靳贤一开始还胆敢和我有所辩驳,时间长了也就学乖了,往往皱眉挤眼,一脸凄惶地点头称是,退下去草拟新的解决方案。他本就是倒吊眉毛,这一来表情更是可怜更复可笑,我偶尔竟然还会觉得,自己或许能从这凄惶无助的表情中,得到相当的践踏蝼蚁般的快感。

    因为这个缘故,我的生活不再清闲,经常一整个白天都在召见各级官员,处理政事,晚上乏了,就在书斋里安卧。从前几乎隔天就会回内室去陪伴妻子就寝〔虽然并无真行夫妇之礼〕,现在三、五天也难得轮上一次。我有时候会悚然惊觉,自己是否是害怕与苹妍见面,所以才以国事为藉口,故意使自己繁忙不堪呢?每当想到这里,总不免浑身的冷汗……

    这天侍从送来苹蒿的信,信中还夹着一张符咒。我把符咒随手揣在袖子里,刚摆手示意侍从退下,突然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大人,夫人有请。”声音清脆如铃,不用查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小丫鬟雪念。

    我不知道苹妍叫自己过去,究竟有何用意,但隐约感觉应该和袖中的符咒有关。怎么,难道苹蒿寄来这张符咒,是为了要镇压这千年妖物的吗?我下意识地把符咒从袖子里取出来,压在案头的茶杯下面。

    小丫鬟雪念在前面引路,我望见她袅袅婷婷的身姿,素纱薄衣随着纤细腰肢的轻摆荡起层层涟漪般的褶皱,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无名的热流。“你今年多大了?”我开口问道。雪念停住脚步,略侧过身来,双膝一曲,回答说:“回禀大人,奴婢今年十九了。”

    想起在怀化县任上,相侑刚把她送给我的时候,小丫鬟自称十六岁,不过事后询问,她那时候刚过十五岁生日而已。这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她也已经十九岁了,恐怕再过一年半载就要二十岁……女子二十岁还不适人,以后再想出嫁,那机会就很渺茫了……

    可是小丫鬟聪明伶俐,又是这般的娇美可人,我实在不忍心把她嫁出去……若是在仆役中找一个老实的嫁了,以后仍能经常见面,似乎更非明智之举。妻子曾经暗示过,让我收了雪念为妾,我也一度为此动心,不过只怕是弧隐的阴谋,所以才一口回绝了。现在妻子……不,苹妍并不把那老狐放在眼里,她不会因为受老狐的蛊惑才提出这种建议,如果她也说我可收雪念为妾,我是否真的可以……

    心里这样想着,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揪住了雪念因风飘起的腰带。小丫鬟仓促转身,双颊飞起红晕,玉容更显娇艳:“大、大人……”我愣了一下,理智骤然从天外跃回了腔中,于是悻悻地松开手,随口胡诌道:“你走太快了……且徐行。”

    走进内室,只见苹妍正坐在案前,左手扶着一片木牍,右手持着一管毛笔,似乎正在写些什么。见我进来,她放下笔,起身相迎。“夫人不必多礼,”不知道是否因为有了刚才那一幕插曲,我不敢直视苹妍的双眸,“夫人召唤,不知何事?我前厅公务还多……”

    “丈夫请坐。”苹妍盈盈一笑,把我让到案前主位上坐下,她自己打横相陪。我低头看那片摆在案上的木牍,只见上面弯弯曲曲的也画着一道符咒,有点象是泽部化生符,只是边缘小曲折太多,似乎隐含着更多的变化。

    “那苹蒿所递来的符咒,可与此相似吗?”苹妍开口就这样询问,倒不禁吓了我一大跳。不过转念一想,我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这千年妖物的吗?“并不相同,”我明确地回答她说,“那道符咒更要复杂百倍。”苹妍伸出手来,似乎想向我索要那道符咒,我耸耸肩膀:“恐与夫人有害,我留在厅中了。”“无妨,”苹妍微微一笑,“放在哪里?叫雪念去取了来吧。”

    小丫鬟雪念才刚离开内室,我就觉苹妍向我投来狡黠的目光。我预料到她会说些什么了,因此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雪念年已十九,丈夫不打算把她嫁出去吗?”苹妍这样询问,我也只好悻悻地回答说:“家内之事,夫人主张。”“我真的主张了,把她嫁了出去,丈夫不会后悔吗?”我感觉苹妍的话语中充满了揶揄,难道她要我自己提出来收雪念为妾的想法吗?可我又哪敢开口?

    我不回答,只是低着头。隔了好一会儿,只听苹妍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我虽在梦中,终究与爰苓一体二化,爰苓所经之事,尽可回想得到。当日她为狐狸所迷,卧在厨下,那狐狸终究和丈夫说了些什么?”

    听她这么一问,立刻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包括那个奇怪的梦境,梦中那酷似雪念的有翼女子……我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更没来得及考虑什么是可以讲出来的,什么必须深埋心底,苹妍却又笑了起来:“丈夫不必多说,我尽知了。”

    我知道自己脑中只要一转念,以她千年道行,自然能够查知。想到那个离奇的梦境,想到自己曾在梦中体味到的温馨旖旎的感觉,我不禁涨红了脸,更不敢抬头去看苹妍了。“丈夫无须自责,”苹妍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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