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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脱身 上

沧海作者:凤歌 2019-12-27 07:29
    姚晴、沈秀来到城中市集,已近黄昏,眼见市终人散,店铺行将打烊,姚晴忽道:沈兄,你有银子么?沈秀道:怎么没有。说罢得意洋洋,取出沉甸甸的钱袋,在手中掂量,黄金白银跃跃欲起,闪闪亮。

    姚晴嫣然一笑,柔声道:沈师兄,我挑几件衣裳好么?沈秀望她笑x,不觉神魂出窍,笑道:师妹,师妹请便。

    姚晴一笑,进了成衣铺子,一气挑了十身好衣裙,十条绣花手帕,五对名贵香囊,而后眼睛也不眨,又如一阵旋风,冲入珠宝斋,笑眯眯大挑饰香粉,她出身豪富,见识过人,所挑珠宝,无非上钗簪指环,须臾便挑了一堆,受理放不下,便丢在沈秀怀里。

    沈秀在她身后会钞,眼见银袋渐空,脸色越是难看,禁不住咳嗽,赔笑道:好师妹,你不累么?天也晚了,要不寻一家酒楼用饭?

    姚晴瞥他一眼,笑道:好啊,买了这条项链,就去用饭。说罢拿起一条项链,链上珍珠圆大莹润,颗颗均匀,下坠一块杏子大的天青宝石,皎若明月,光华逼人。

    沈秀心知名贵非常,正感心惊,忽见姚晴含笑瞧来,又只得乖乖掏出钱袋,付帐了事。珠宝斋的掌柜伙计不料打烊之时,竟凭空掉下这等冤大头来,一个个狂喜不禁,连连打躬作揖,恨不得趴在两人脚前,再不起来。

    沈秀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望着姚晴如花笑x,摸着软塌的钱袋,真个恨得牙痒,一待姚晴转身,便寻了熟人,去家中支取银两救急。

    两人逛巴市集,姚晴选了南京城最贵的福临客栈歇足,上房的定金自是沈秀支付,姚晴入房沐浴更衣,让沈秀在门外守候。

    沈秀死乞白赖,暗示鸳鸯共浴,谁知说干了嘴舌,也只换来佳人一笑,便被轰出大门。沈秀忍不住绕到窗边,欲要偷将进去,不了姚晴事先布下孽因子,沈秀翻窗时一不留神,竟被孽缘藤缠住手脚,脑袋卡在两根藤间,动弹不得,耳听房中哗啦水声,娇娃低吟,想象那其中情形,胸中真如百爪挠心一般。

    几番挣扎,好容易摆脱那些臭藤,钻入房中,但见姚晴已梳洗完毕,一身绣衣宝带,珠玉琳琅,眉不描而秀,粉不施而白,星眸流转,媚态天然。

    沈秀只气得目定口呆,再瞧那一身华服美饰,既觉惊艳,又感心痛,自忖生平勾引女子无数,还不曾下过如此本钱,若非忌惮地部神通,他早已武力相向,先来个霸王硬上弓,在这美人身上讨还公道。

    姚晴见沈秀翻窗而入,却不吃惊,笑嘻嘻地道:沈师兄,晚上去哪儿用饭?

    沈秀见她如此镇定,反觉惊疑,要知别的女子遇上这等事,多少有些惊惶羞涩,沈秀自来视情场如战场,深信兵法所云:怒而扰之,卑而骄之。,只需女子惊羞,或是欢喜,那便有机可乘。而姚晴这般从容自若,反叫他无法可施,不觉对这眼前女子生出几分佩服,心中爱意欲火,也更添几分,当下笑道:四美庄临湖,太湖船菜别具滋味,乾坤轩菜品最丰,厨子的手艺堪称佳秒……

    姚晴嫣然一笑:光吃饭有什么好玩,咱们去萃云楼吃酒如何?

    沈秀傻眼,支支吾吾地道:那个,那个……姚晴接口道:那个不就是妓院么?难道你没去过?说罢露出鄙夷之色。

    沈秀哑口无言,若说去过吧,未免自污名声,若说没去,又未免矫情,再说那里的鸨儿**,沈秀无一不熟,到了地头,势必露了老底。

    沉吟间,姚晴笑笑出门,径直向萃云楼走去,沈秀见状啧啧称奇,心道:她都不怕,我怕什么?场中,色做胆,酒为媒,最好干事了。想着欢天喜地,随在姚晴身边,纵情说笑。二人男俊女俏,引得无数行人回头驻足。如此行了一程,在秦淮河边乘船,两人吟赏晚景,不多时来到萃云楼中,要了一间雅座,设酒取乐。

    楼里的鸨儿姑娘见沈秀带来一名绝色女子,均感奇怪,背地里议论纷纷,胡乱猜测。姚晴妙目一转,笑道:奇怪,何巧姑呢,怎么不在?沈秀一翘(原文用了跷字)大拇指,赞倒:好师妹,你连何妈妈的小名也知道,难不成你也来这里……哈哈,那个过……”他将一个嫖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辛苦得很。

    嫖过是么?姚晴举杯一笑,“小妹向来贫寒,哪有这种雅兴?难得今晚良辰美景,又有沈师兄这等阔同门陪着,小妹不才,便放手嫖一回如何?

    沈秀听到阔同门三个字,心中老大不是滋味,若是这小娘皮心一狠,专叫名妓,自己岂不大大破财,愁之际,忽见姚晴举杯喝酒,又觉大喜,妙妙妙,只需你肯喝酒,那便好办,我先灌倒了你,任你有什么能耐,都得任我摆布了。当下鼓起三寸不烂之舌,放出场上的手段,一心骗姚晴喝醉。

    姚晴却是嘴角含笑,任他如何劝说,总是一口一口,喝得慢条斯理,期间反倒弄些痴言软语,哄得沈秀神魂颠倒,多喝了七八杯,俊脸上一片醉红,心中还自以为得计,咧嘴憨笑不已。

    谈笑间,何巧姑闻风而来。姚晴招手笑道:好妈妈,过来些。

    何巧姑惊疑不定,打量她笑道:哎呦,这位美人是谁家的姑娘,妈妈我眼拙,竟不认得。当下挨到她身边坐下,一对三角眼在姚晴身上骨碌碌乱转,心中暗赞:这丫头烟视媚行,天生的狐狸精坯子,若能让我调教几天,还不得将这一河的姑娘都压下去?”又想到是别家的姑娘,真是既妒又羡。

    姚晴饮了两杯酒,双颊添了一抹艳色,越勾魂荡魄,她伸出纤纤素手,斟满一盅酒,双手送到何巧姑嘴边,嘻嘻笑道:妈妈请喝。

    何巧姑笑眯眯正要去接,不想姚晴手一抖,泼了她满脸满身。何巧姑失声尖叫,姚晴笑道:哎呀,对不起。伸手帮何巧姑拭去酒渍,却趁乱指尖力,在何巧姑丰满的胸脯上狠狠掐了一把。

    何巧姑杀猪般一声惨叫,反手一掌,便向姚晴刮来,不料姚晴早已有备,左手轻轻拨开来掌,右手抡圆,狠狠一个嘴,左手轻轻拨开来掌,右手抡圆,狠狠一个嘴巴抽在何巧姑脸上,口中喝道:好贱人,敢对客人无礼?

    可怜何巧姑柔弱女子,身无长力,被这一巴掌抽得翻了个筋斗,当场昏了过去。

    沈秀原本望着两人巧语媚笑,真个心痒难煞,诞水长流,手里一杯酒淋在裤裆里也不自知。谁知变起顷俄,姚晴忽然行凶,打得何巧姑人事不知。沈秀先是一惊,继而又惊又气,心道这何巧姑一楼之主,与自己颇有交情,姚晴如此一闹,自己今后如何还能来此玩乐。

    这时间,一众龟奴打手感到,但见沈秀在桌,尽皆泄气。这城中的秦楼楚馆,没有不认得这沈少爷的,均知他功夫了得,又通官府,是故众奴才纵然赶到,却一个个缩头缩脑,只在门边张望。

    姚晴却若无其事,笑斟一杯酒,泼在何巧姑脸上。何巧姑被冷酒一激,醒了过来,爬起想逃,却被姚晴拽着肩膀,笑眯眯按回桌边,说道:好妈妈,颇有得罪,莫要见怪。

    何巧姑生平翻手**,将天下男女**于鼓掌之间,谁知今天竟遇上这喜怒无常的主儿,恰似老鼠遇了猫,不由煞白了脸,战战兢兢,脸上的五道抓痕由红变紫,由紫变青,高高肿起,便似烙上去一般。

    姚晴笑眯眯将她搂在怀中,一边喂她喝酒,一边又对她又亲又摸,上下其手,便如男子一般戏弄。若是当真换了男子,倒也罢了,何巧姑正好撒娇悲泣,泄心中委屈,但此时被姚晴这般**,却是欲哭不敢,欲笑不能,忍气吞声饮了一巡酒,倒似吃了吕太后三千个筵席。

    沈秀见姚晴这般反复无常,也是不明所以,呆坐一旁,忘了言语。

    忽听一声轻笑,他转眼望去,只见谷缜笑吟吟挑帘而入,沈秀一皱眉,腾地站了起来。

    谷缜笑笑,摆手倒:足下少安毋躁。说着撩袍坐下,眼中带笑,望着姚晴。何巧姑见了他,如得救星,颤声道:谷爷……救,救我……

    谷缜冲她点点头,笑道:姚大美人,你打她一巴掌,又嫖她这一回,当日被她欺侮的怨气也该出够了吧。何巧姑惊慌道:谷爷你怎么也来闹我?这位姑娘皇后般的人儿,给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侮她的。”

    谷缜笑而不答,姚晴却怕被他道破丑奴儿的身份,便笑道:“好妈妈,你去忙吧。”当下放开何巧姑。何巧姑如蒙大赦,飞也似去了。

    姚晴瞧了谷缜一眼,冷冷道:“你来做什么?”谷缜笑道:“来给你提个醒儿?”姚晴只是冷笑。

    “不信么?”谷缜笑道,“你瞧窗外。”姚晴一转身,透过圆窗,只见左飞卿白衣胜雪,抱膝而坐,举头望月,仪表然。

    姚晴咬着朱唇,目透杀机。谷缜自斟自饮,从容笑道:“风君侯十六岁时,为一个牧羊女报仇,追杀一群马贼,从天山北麓一直追到贝尔加湖,那群马贼沿途换吗,日夜狂奔,逃了整整十天十夜,最后三百来人只活了一个,听说还是因为累饿交加,惊惧狂,左飞卿不屑杀他,方才逃得性命。”

    此事在江湖流传甚广,姚晴、沈秀自然听过,姚晴道:“那又怎样?”

    “还不明白么?”谷缜笑道,“风君侯少年之时,神通未成,便能十天十夜、不眠不休追杀马贼,如今自也能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守着姑娘你了。”

    姚晴端起一杯酒,冷笑道:“你来就为说这些废话?”谷缜摇头道:“自然不是,只因我有法子,叫你逃过风君侯的追踪。”

    姚晴瞧他一眼,眼里满是得色。谷缜露出一丝苦笑:“你不用恁地开心,我知道上了你的当。只需你有难,6渐势必拼死相帮,我是他的朋友,若要帮他,就须帮你。可恨,明知是你的圈套,却只能跳进来了。”

    姚晴轻哼一声,脸上隐隐透出一丝笑容,口中却淡淡地道:“姑娘我本来就比你臭狐狸高明,你上当吃亏,也是应该。”

    谷缜瞅着她,微微冷笑。沈秀见他二人只顾交谈,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气恼,忍不住喝道:“兀那小子,这是爷爷花钱取乐的地方,你坐在这里,不嫌碍眼吗?”

    谷缜瞧他一眼,笑道:“足下今晚取乐,共花了三千二百一十六两七钱五分银子,还知道你在南京有四所宅子,无锡、杭州各有两所大宅,苏州有一座园林。这九座宅子里养了九个女人,三个是倭寇送的,三个是拐来的,还有三个是从妓院里赎出来的……”

    “你放屁。”沈秀面若溅朱,腾地站起,目中透出森森杀气。

    “慢来慢来,还没完呢。”谷缜摆手笑道,“你在南京还有一座大仓,屯了三万五千石谷米,想要等到荒年,囤积居奇。在苏州有六户织纺,纺出的生丝卖给苏州织造,织出的绸缎,走私给西北蛮族,另有一家妓院、两家赌坊,还有二万两银子,常年利滚利放贷周转……”

    沈秀初时怒容满面,但随谷缜娓娓道来,脸上由怒转惊,又由震惊转为阴鸷,目光雪亮慑人,忽见姚晴目光移来,不由得厉声道:“师妹,你别信他胡说八道……”

    姚晴朱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是么,却叫人失望得很,你若真有这么大一份家当,倒是叫人羡慕。”沈秀望着她,一时惊疑不定,忽地皱了皱眉,徐徐坐了下来。

    姚晴又问道:“臭狐狸,你说了一大堆,却值几多银子?”

    谷缜扳着指头道:“只算本金,不算利息,这沈大公子的家当暂且值二十万两银子。”

    姚晴听出他话中有话,忍不住笑道:“什么叫暂且?”谷缜道:“所谓暂且,就是今天值二十万两,再过几个月,或许一个钱也不值。”

    沈秀听得惊疑不定,谷缜对他的明暗财物了如指掌,估算价值,也误差微小,但听他说到“一个钱也不值”,忽觉心惊肉跳,但何以如此,却想不明白,只不过再没了饮酒作乐的兴致,望着谷缜,不住寻思道:“这人究竟是谁?”

    要知道他迹扬名,只是这两年的事,在此之前,谷缜已被关入狱岛,是故沈秀不知他名头,此时自也猜不透他的底细。

    谷缜从容起身,踱到窗边,逍遥望去,远处河面上,冉冉升起一盏莲花灯,宝光流辉,亮若星月。谷缜转身笑道:“大美人,该启程了。”

    姚晴一笑起身,沈秀忙道:“师妹你去哪?”姚晴笑道:“多劳师兄破费,小妹暂且告辞。”

    沈秀大怒,狠狠瞪着谷缜。谷、姚二人却不理会,并肩出房。沈秀羞怒难忍,蓦地掷下酒钱,哈哈笑道:“好师妹,不是说了么?我因你得罪家父,无家可归,你就忍心丢下我不理?”

    姚晴秀眉微颦,沈秀却不管她情愿与否,快步抢上,将她与谷缜隔开。姚晴不由叹道:“沈师兄,你可真缠人。”

    沈秀笑道:“若要怪,便怪师妹生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那日只一眼,便将我这三魂七窍勾去了,唉,如今师兄我便似一具行尸走肉,唯有跟着你到天涯海角,寸步不离了。”

    姚晴听了,淡淡一笑,谷缜却说:“如此说,我倒有一个还魂法儿,也不知灵不灵验?”

    沈秀**正欢,忽地被他打断,顿时怒目相向。姚晴却笑道:“什么法儿?快教教我。”

    谷缜道:“先用黑狗血一盆,给这位沈兄洗头净手,再将他丢在粪坑里浸上三天,别说三魂七窍,就是七魂八魄,也给招回来了。”沈秀未及怒,姚晴已皱眉道:“好你个臭狐狸,你不但咒他中邪,还骂我施邪法哩。”

    谷缜笑道:“岂敢岂敢,我这纯属一片好心。”姚晴冷笑道:“你若是好心,这天下便没有坏心了。”

    谷缜哈哈一笑,拱手道:“得姚大美人樱口一赞,我也快成行那个尸,走那个肉了。”忽见沈秀瞪视过来,便笑道:“沈兄放心,‘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是兄台专用,普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小弟纵然心向往之,也不敢乱拾兄台的牙慧,污了兄台的美名。”

    他这番话娓娓道来,却无一字不险恶阴毒,沈秀气得脸都白了,心中虽然恨死了谷缜,却碍于姚晴,不好大打出手。

    正觉气闷,忽见门外行来一拨商贾,居中一人大腹便便,笑脸团团,听着身周众人谀词如潮。沈秀双目一亮,急忙赶上两步,拱手笑道:“洪老爷,幸会幸会。”

    那“洪老爷”眯起细长双目,睨他一眼,却不回礼,只笑道:“沈小哥吗?好久不见了,今晚瞧上哪个姐儿?洪某人请客如何。”

    沈秀笑道:“洪老爷好意,敢不领受?只是沈某有事在身,先走一步?”转头向姚晴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这位洪老爷别号‘投银断江’,他家的银子若是丢在长江里,能把江水都阻断啰!”

    姚晴淡淡一笑,却不言语。那洪老爷望着她,肥脸上露出色迷迷的神情,流着涎水道:“这,这位是新来的姑娘吗?沈小哥好福气……”

    沈秀得意非凡,正想客气几句,忽听谷缜笑道:“小洪,你好闲的心呢!”

    那洪老爷闻声,肥躯一震,转过头来,蓦地瞧见谷缜,只一呆,脸上肥肉抽搐几下,猛地挣开两边侍儿,活似一个大元宝,骨碌碌滚到谷缜脚下,连声叫道:“谷爷好,谷爷好,小的瞎了眼,竟没瞧见您老,该死该死。”

    一时间,众人无不傻眼。这洪老爷适才威风八面,谁知一见谷缜,竟矮了半截,沈秀更是吃惊,他深知这洪老爷富甲一方,自己拍马不及,如今竟对这个毛头小子如此敬畏,端的不可思议。

    谷缜伸出手,摸着洪老爷的胖大脑袋,笑嘻嘻地道:“小洪,听说你名号也改了,叫做‘投银断江’,好威风呢?”洪老爷忙道:“那都是道上的朋友胡乱叫的,小的哪有这么威风。”

    “是么?”谷缜笑道:“你虽然断不了长江,但阻断这小小的秦淮河确是绰绰有余的。”

    洪老爷浑身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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