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安居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沧海章节目录 > 第19章 脱身 上

第19章 脱身 上(2/2)

沧海作者:凤歌 2019-12-27 07:29
淋漓而下,浸得衣裳尽湿,颤声道:“小的,小的来这里只是,只是陪几个朋友。下次,下次再不敢了。”

    话音未落,忽听楼上有女子吃吃笑,谷缜抬眼望去,但见菡玉、婉娘、秋痕倚着朱栏,正向这边观望。

    谷缜不觉莞尔,叹道:“小洪起来吧,别让人笑话。”洪老爷起了身,抹了抹额上的汗水,道:“谷爷要不要去敝舍坐坐,喝两杯清茶,瞧瞧账目。”

    谷缜摇头道:“我有事在身,过几日再来。我来之前,你要好好反省一下。”洪老爷陪笑道:“再不敢了,下次谷爷再在这里瞧见小的,只管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大卸八块,丢了喂鱼。”说罢唱了个诺,也不顾大肚辛苦,弯腰立在一边,眼皮也不敢抬。

    谷缜转身,忽见那三名女子均在楼头向他微笑,倏尔一阵琴声飘来,婉转悠扬,若醉若嘻,却是一折《幺篇》。厅内众人无不吃惊,均知“萃云楼”中,素琴名如其人,琴艺独步秦淮,却又清高自许,从不轻调弦柱,是故琴音虽好,王公贵胄也难得一听,今日忽有所奏,无怪众人惊诧了。谷缜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忽地拍手唱道:“想那等尘俗辈,便似粪土墙。王弘探客在篱边望,李白扪月在江心丧,刘伶荷锄在坟头葬。我则待朗吟飞过洞庭湖,须不曾摇鞭误入平康巷。”

    他唱罢这曲,哈哈大笑,拱手道:“素琴姑娘以琴相谏,谷某心领了。”话音方落,只听琴声骤歇,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沈秀瞧在眼里,心中妒火熊熊,萃云楼四大名妓,他抛掷了无数金银,也不过见得两三面,尚未能一亲芳泽,此时瞧这情形,谷缜分明已做了四女的入幕之宾,若非众目睽睽,沈秀早已使出“星罗散手”,三拳两脚,打他个稀烂。

    谷缜笑罢,逍遥出门,沿途无论男女,均是低头袖手,神色恭谨,沈秀被这一阵压得风头全无,胸中恨苦,满心只想着如何羞辱谷缜,出一口恶气。

    出门之时,夜阑月明,满河流星,远远一盏莲花灯高悬夜空,尤为夺目。谷缜笑吟吟正要开口,蓦地脸色惨变,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来。

    沈、姚二人心中大奇,寻他目光瞧去,只见沿堤的长街上走来一名挽着竹篮的银衫少女,秀美绝俗,难描难画。

    沈秀一见这少女,便觉胸口滚烫,心尖也起痒来,若非姚晴在侧,定要立马勾搭。却见那少女走到三丈外,悄然驻足,两眼直勾勾盯着这方,那神色既似伤心,又似绝望。

    沈秀转头一瞧,见那目光正落在谷缜身上,心头一沉,欲念顿灭,妒意陡生,忽见谷缜吐了一口气,笑嘻嘻地道:“妙妙,真巧,你也来出恭吗?”

    施妙妙闻言一愣,继而脸涨通红,啐道:“胡说八道,出什么呀,什么恭呀?”谷缜惊异道:“你既不出恭,来做什么?”

    施妙妙恨怒欲狂,喝道:“我正要问你,你来做什么?”

    “说来话长。”谷缜叹道:“适才我走在街上,忽然内急。你想,我这等斯文人,总不能当街胡来吧,故而瞧见这房子,便一头撞进去,出恭半晌,这阵子才出来呢。”

    施妙妙听他口口声声内急出恭,说得羞人答答的,叫人难以开口细问,红脸半晌,又问道:“这里大街小巷的,都不干净,你不在别的街上走,干什么来这里走呢?”

    谷缜心中叫苦,想这丫头平日娇憨老实,怎地一遇上这等事,确是智比诸葛,计压张良,但他素有急智,接口便道:“怎么不干净了?我一心走路,却不知东西……”说罢左顾右盼,忽地咦了一声,失声道:“这里莫不是烟花之地?该死该死,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做唱具佳,倒叫施妙妙真假难辨,怒色转薄。沈秀忽地一声清笑,插嘴道:“姑娘千万莫上谷老弟的当,他是这里的熟客,别说这萃云楼,就是这条秦淮河,上至鸨儿,下至龟奴,没有不认得他的……”

    谷缜又惊又怒,眼瞧着施妙妙脸色白,秀目若有火光迸出,顿时心叫不好。焦虑间,忽见施妙妙恨恨瞪着沈秀,喝道:“瞧你这厮油头粉面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谷缜以前好好的,都是你们这些狐朋狗党教坏了。”沈秀被这一骂,莫名其妙。谷缜却暗叫:“乖妙妙,骂得好。”

    施妙妙目光一转,又见姚晴艳装盛服,便将她当成了风尘女子,冷哼道:“还有你这贱货,不知廉耻,就知道勾引男人。”

    姚晴脸一沉,扬声道:“你骂谁?”施妙妙不料这“贱人”胆敢顶撞,更觉气恼,喝道:“骂你又怎的,我还要杀你呢。”说着之间多了一枚小银鲤。

    谷缜急道:“当心……”话未落音,施妙妙玉手倏扬,空中星星点点,下了一阵银雨也似。

    “千鳞”一出,铺天盖地,对面三人躲避不及,纷纷失色。

    忽然间,一道人影从旁掠至,双手一轮,满天银光倏尔消失。

    谷缜虚惊一场,定眼望去,自背影认出来人正是6渐,却见他双手一分,指间精芒闪动,蓦地十指撒开,银鳞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除了谷缜,在场之人无不吃惊,施妙妙更没料到,竟有人以空手接下“千鳞”,心一沉,又扣住三枚银鲤,咬着嘴唇,气呼呼盯着6渐。

    6渐一心让谷缜追求姚晴,是故谷缜让他来此,他也不肯同行,只是暗中尾随,直待施妙妙出手才被迫现身。但他的“补天劫手”尚未大成,接下一枚银鲤已自勉强,遑论对付三枚银鲤;谷缜却知施妙妙脾气固执,此番因为恼恨自己,迁怒众人,仓促间平复她心中杀机,难之又难,正自愁,忽听头顶有人笑道:“施姑娘,别来无恙么?”

    施妙妙抬眼望去,只见左飞卿不知何时,已立在房顶,冲着自己微笑。

    施妙妙心一沉,厉声道:“风君侯,待我杀了这些无耻之徒,再来会你。”

    左飞卿摇头道:“你要杀人,我管不着,但你抢了左某的猎物,左某却不答应。”施妙妙皱眉道:“什么猎物?”左飞卿道:“这四人中,有一人是我七日之后必要活捉的,七日之内,谁若动她,便是与我为敌。”

    谷缜一听,喜出望外,遥见那盏莲花灯缥缈近岸,当即不待施妙妙答话,一扯6渐,低声道:“快走。”

    6渐不明所以,被他扯着飞奔,姚晴、沈秀也快步跟随。施妙妙又惊又怒,一扬手,三枚银鲤散做满天寒星,射向四人。左飞卿一拂袖,纸蝶后先至,[狠读精品收藏]将银鲤挡住。霎时间,这两大高手竟然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斗起神通。只惊得满街行人屁滚尿流,纷纷钻入妓楼画舫,龟缩不出。

    谷缜抢到挂灯的画舫前,当先跳入,6渐、姚晴紧随其后,沈秀正要踏上跳板,不防谷缜一脚踩在彼端,跳板忽地弹起,沈秀只觉劲风扑面,急住后仰,饶是如此,仍被木板刮中下巴,**辣作痛,不禁怒道:“好小子,敢算计爷爷?”

    谷缜松脚放下跳板,哈哈笑道:“玩笑玩笑,沈兄请进。”沈秀见他一派大方,反觉狐疑,不敢再走跳板,自恃轻功,飘身纵上船头。谷缜拍手赞道:“好轻功。”沈秀虽然恨得牙痒,却也不愿失了风度,冷冷一笑,淡然道:“谬赞了。”

    罢钻入舱内,见6渐、姚晴并肩而坐,不免心生醋意,抢上坐在姚晴身边,目光如刀,瞪视6渐。

    忽听一声笑,谷缜端着酒菜,挑帘而入,摆好杯盏,先给沈秀斟了一杯酒,笑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敬沈兄一杯。”说罢自斟自饮,干了一杯。

    沈秀望着杯中清酒,只恐有诈,踌躇不决。谷缜笑道:“感情沈兄不会饮酒?”抢过酒杯一口喝了,继而又斟三杯,与6渐、姚晴对饮,再不给沈秀斟酒。沈秀被他轻易排挤到一边,恼怒万分,但早先敬酒未饮,此时也不便再喝,望着三人说笑,心中真如刀割一般。

    却听姚晴道:“臭狐狸,你这就算摆脱了风君侯么?”谷缜笑道:“还早着很呢,你且瞧我大变戏法儿。”姚晴冷笑道:“要是跳到这河臭水里洗澡,本姑娘敬谢不敏。”

    左飞卿与施妙妙交手两合,胜负未分,他无心恋战,见那画舫远去,便弃了施妙妙,施展“白三千羽”,飘临河上,凌虚眺望。施妙妙并无这等神通,见他想走便走,除了跌足嗔怒,别无他法。

    左飞卿凝视画舫,些微动静也不放过,只见那画舫驶了二里有余,忽有八艘画舫迎面驶来,均挂着一色莲花灯,将姚晴所乘画舫围在河心,灯影交错,亮如白昼。

    左飞卿见那九艘画舫式样一般,烛火宛然,一时又是吃惊,又觉好笑,寻思道:“这必是晴丫头的诡计,想要鱼目混珠,让这些船来扰乱左某视线,也难为她寻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船来。”想着凝神净虑,双目牢牢锁住姚晴等人所乘画舫,其他八艘画舫均如不见。

    不一阵,九盏莲花灯重又点燃,九艘画舫也分散开来,有的向北,有的向南,有的靠东,有的靠西,姚晴所乘的画舫却趁乱掉了个头,原路返回上流。左飞卿瞧得暗笑,悄然纵上一处房顶,借着屋宇遮掩,信步追踪。

    那画舫慢悠悠驶了十里左右,不多时到了秦淮尽处,左飞卿只当姚晴必要停棹上岸,不料那画舫忽又调转回来,驶向下游。

    左飞卿心头疑云大起,忍不住飘落舫头,喝一声:“晴丫头。”却无人应。左飞卿抢上一步,撩开珠帘,却见舱内空空,哪还有半个人影。

    谷缜走在长街上,仰望天空一轮皎月,蓦地笑出声来。6渐奇道:“你笑什么?”谷缜笑道:“你猜我见了这白花花的月亮,便想到谁了?”6渐抬眼一瞧,也笑起来:“风君侯吗?”

    “正是。”谷缜拍手大笑:“左飞卿自负聪明,眼里只有船,却忘了船里的人竟是长了脚的,只顾追那空船,却不知我已趁暗换到别船,这一计貌似‘鱼目混珠’,实为‘偷梁换柱’,计中藏计,叫他防不胜防。”

    姚晴见他这副嘴脸,便觉生气,冷笑道:“你何时弄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画舫?难不成真如沈师兄说的,这条河上的鸨儿龟公都认识你?”

    谷缜笑道:“他们虽不认得我,却认得我的银子。”姚晴恍然道:“原来是你花钱雇来的。”

    “别高兴太早。”沈秀哼了一声,冷不丁道:“风君侯捕风捉影,天下知名,若以为这点小把戏便能瞒过他,不啻于白日做梦。”

    谷缜瞧他一眼,笑道:“如此说,沈兄必有脱身的妙计了?”沈秀一怔,他虽恨谷缜抢了自身风头,但说到设计摆脱风君侯,却有不能,当下皱眉垂目,假装沉思,不想谷缜存心扫他脸面,始终笑嘻嘻望着他,见他不言,又追问道:“沈兄还没想出来么?”

    沈秀被他顶心顶肺,嘴里支吾,心中羞怒。姚晴瞧出玄机,忍不住道:“臭狐狸,这会儿不是赌气的时候,有话便说,不要拖拖拉拉。”

    “大美人有命,小子胆敢不从?”谷缜微微一笑:“若有一个地方能让沈舟虚也找不到,你说,能不能逃过风君侯的法眼?”

    沈秀冷笑道:“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这等地方?”谷缜笑道:“不巧,这里就有一个。”他倏地顿足,遥指前方一座宅邸。其他三人举目望去,6渐、沈秀均吃一惊,感情那宅邸门,赫然镌着“罗宅”二字,正是早先倭寇藏身之地,宅门已封,守着两名甲士。

    沈秀皱眉道:“这里会有藏身之地?”谷缜笑笑,转向姚晴,笑道:“还请大美人送我进去。”姚晴道:“你没长脚么?”谷缜道:“在下不比各位,轻功不济。”

    姚晴无法,只得放出一根“孽缘藤”,缘墙而走,钻入宅内,谷缜慢腾腾缘藤爬进,6渐紧随其后,沈秀、姚晴轻功高明,纵身掠墙而入。

    宅中黑沉沉的,谷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蜡烛点燃,东摸摸,西瞧瞧,兴致盎然。沈秀冷笑道:“这里的墙壁檩柱、假山花圃,均被薛耳听过,绝无密室地道,你就不用白费气力了。”

    谷缜笑道:“既然如此,为何却没抓住徐海?”沈秀眼中厉芒一闪,寒声道:“这还得问问6老兄了。”6渐面皮烫,多亏夜色深浓,无人瞧见。

    谷缜笑道:“沈舟虚素来谨慎,他既然布下人马拿人,必然上天入地,处处设防,岂会叫人逃脱?但为何昨夜明明围住罗宅,却没能抓住徐海。足见徐海并未出府,而是从府内密道遁走,只不过,沈舟虚没能找出罢了。”

    沈秀冷笑道:“就算有密道,家父都找不到,你能找到么?”

    “沈舟虚都找不到,那才算好!”谷缜笑道:“天部之主都找不到的密道,左飞卿还不束手无策吗?”

    “什么。”沈秀脸色陡变,失声道:“你要借倭寇的密道躲避风君侯?”谷缜笑道:“不错。”

    这一计匪夷所思,不只沈秀吃惊,6渐也是骇然,姚晴更是莫名所以,忍不住拉住6渐询问,6渐将来龙去脉说了,姚晴大为惊疑,问道:“臭狐狸,你笃定能找到密道?”谷缜笑道:“若是笃定找到,岂非无趣。”

    话间,四人来到厅后花园,园中久无人理,杂草丛生,墙角有一口八卦井。谷缜在园中逛了一圈,来到井边,向内探望,但见井水映月,波光荡漾。

    谷缜审视半晌,忽而笑道:“是这里了。”他见众人疑惑,便道:“这井上的轱辘,别的井都是木质,这口井的轱辘却是铁的。”

    沈秀道:“铁轱辘井也不希罕。”谷缜道:“这么说,铁井绳也不希罕了?”说着伸出指头,拨开井绳上的一层麻线,赫然露出指头粗细,锈迹斑斑的铁链来。

    沈秀眼中掠过一抹惊色,嘴里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麻绳容易朽断,铁链就结实多了。”

    谷缜道:“若是如此,又何必在铁链上缠麻绳?再说一桶水不过二三十斤,用粗麻绳吊起足够,即便麻绳朽断,也须十年八年,但若是百斤重的人体,却非有铁链不能承受。沈舟虚虽然智谋深远,却坏在腿脚不便,难以亲自察看,唯有倚仗劫奴,劫奴虽有劫术,眼力却平常得很。”

    沈秀神色阴晴不定,忽地冷冷道:“既然你笃定密道在井里,只管下去。”谷缜摇头道:“若要下去,你我四人都须下去,要么骗不了左飞卿。”

    沈秀又惊又怒,转眼一瞧,只见姚晴默默望着井下,显然已被说动,自己若不从众,不止失了佳人芳心,更只怕成为众矢之的。想到这里,不觉后悔色迷心窍,卷入此事。

    谷缜笑道:“怎么样,下不下去?”沈秀心念数转,吐出一口气来,冷笑道:“下去便下去,但这井口只容一人上下,你先下,我们随后就来。”

    6渐心一沉,这井下既是倭寇藏身之地,先下者必然身当其锋,当即叫道:“不成。”沈秀瞥他一眼,正待反唇相讥,谷缜摆手笑道:“若争先后,有伤和气,不如咱们来比一比本事运气。”

    沈秀道:“怎么比法?”谷缜道:“还借大美人的珍珠项链一用。”姚晴秀眉微皱,接下珠链,谷缜接过一拉,贯珠金线断绝,珍珠迸散,落了一地。

    沈秀瞧得心疼,不禁喝道:“这项链不姓谷,你就不知道爱惜么?”谷缜笑笑不答,将天青宝石还给姚晴,拾起珍珠,掬满手心道:“这里有三十颗珍珠,大伙瞧明白了。”

    沈秀道:“那又如何?”谷缜道:“咱们三人双手将珍珠抛起,再用手背接住,谁接的珍珠多,谁就后下,谁接的少,谁就先下。”

    姚晴恍然道:“这是抓子儿?”谷缜笑着点头。原来乡下小孩闲来无事,常抓石子玩耍,先将石子抛起,再用手背承接,接住石子多者为胜。只是石子方圆不定,质地粗糙,故而容易接住,这些珍珠却是又大又圆,沾着便溜,碰着即走,较之抓石子,难了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