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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绝望 下

沧海作者:凤歌 2019-12-27 07:29
    姚晴道“谁撒谎了,你若不信,大可问问风君侯、雷帝子……看他们的画像在谁手里?”

    宁不空冷冷道“我就不信”方要举刀,忽听沙天横急道“宁师弟且慢,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宁不空道“怎么可能?一个小女娃娃,也能从风雷二主和地母手中抢走画像?沙师兄,你太糊涂。”

    沙天横轻咳一声,干笑道“听来虽然不可思议,但若万一是真的,岂不糟糕。宁师兄,此番我叛出狱岛,跟你前来中土,可全是为了这祖师画像;若有闪失,大家都是前功尽弃。”

    宁不空听了,稍一沉没,叹道“那好,姚小姐你说你烧了画像,却是为何?”

    姚晴道“因为我已记下了这三副画像的隐语,烧了画像,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个知道这隐语了”宁不空冷哼一声,道“胡吹大气,宁某凭什么信你?”

    姚晴微一冷笑,幕地扬声道“持共和若拥下白。”宁不空楞了楞,幕地眉峰聚起,低喝道“你说什么?”姚晴道“这是地部画像的隐语,还有风雷二部的隐语,你想不想听?风部是’周白响质……”

    宁不空不自禁屏住呼吸,恻耳倾听,不料姚晴说到‘质’字,幕地冷笑一声,道“你想听么?本姑娘却不想说了。”

    宁不空双眉一挑,脸上涌起一股杀气,食中二指拈着衣襟,微微捻动,过了半晌,神色忽又和缓下来,呵呵笑道“好吧,姚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先提出来,咱们合计合计”

    “这还差不多”姚晴点头道“第一,你须得放过6渐,从今往后,不得为难于他”

    宁不空冷笑一声,徐徐道“若我不答应呢”姚晴脸色微白,咬了咬牙,扬声道“你若不答应,我立马自给,你终此一生,也休想凑齐画像中的隐语。”6渐大惊失色,急道“不可……”他原本虚弱,此时急火攻心,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宁不空脸色阴沉,仿佛密云不雨,两只瞎眼宛如两口小井,凹陷得愈深了,正犹豫未决,忽听沙天横低声道“宁师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答应她,也没什么损害,不答应么……将来或许后悔”

    宁不空皱了皱眉,寻思6渐始终不肯向自己屈服,若不亲手将其折磨致死,难以泄心中怒气,但仔细想想,这小子已是将死之人,眼下不杀他,陡然增添他几天痛苦。

    权衡片时,宁不空露出一丝笑意,徐徐道“姚小姐舍命救情郎,这份痴情,宁某钦佩之至,嘿嘿,很好,我便放过6渐,成全你一番美意。”姚晴微微冷笑,又道“第二件事,他是你的劫奴,如今黑天劫即将作,你须得给他真气,延他性命”

    宁不空笑道“这却不难”走到6渐身边,按住他头顶,度如真气。姚晴从旁瞧着,生恐宁不空趁机弄鬼,当真提心吊胆,但瞧6渐苍白脸上渐渐浮起一抹血色,心知宁不空真气奏效,这才松了口气。过了半晌,宁不空撤掌道“我给他的真气,足够他支撑月余工夫,这下可好?”

    姚晴虽觉月余工夫太短,但此时形格势禁,也无他法,能挨一日,变算一日,只得叹道“好了吧”宁不空道“那么你将隐语写出来。”姚晴摇头道“我若写出来,你岂不是立马就会杀掉我们,我可不做汪直第二。”

    宁不空笑道“那么你说如何”姚晴道“我跟着你走,三日之后,再告诉你隐语”心想若有三日工夫,6渐自当远引,宁不空想杀他,一下子也不能找到。

    宁不空略一思忖,幕地点头道“三日也不算长,如你所言便是。”说罢拄着拐杖,飘然出庙去了。

    姚晴柔肠百结,凄惶不胜,蹲下身子,伸出纤纤细指,拂起6渐额前乱,深深望着他憔悴的面庞、紧闭的双眼,知道今生今世,怕是再也不能这样瞧他了。一念及此,她便觉心酸难抑,只盼这一眼看得越久越好,心中默默祷告“傻小子,你要活得好好的,无论如何,都要活得好好,若你死了,我决不饶你……”

    沙天横瞧得不耐,摹地历喝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姚晴一咬牙,忍痛起身,跨出庙门,随着那一众人远远去了。

    野庙沉寂,瓦当上残雨点点,滴在阶前,滴滴答答,格外清晰。几只燕子在屋檐下呢喃缱绻,乘着雨后清风,悠然来去。俄而风起,燕雀惊飞,一道人影疾如闪电,穿入庙内,瞧见地上汪直的尸,叫道“糟了”再见靠着柱子的6渐,又是一惊,伸手探他的鼻息,气息虽弱,却未断绝。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马蹄车轮之声,有人朗声道“未归,有消息么?”先前那人肃然道“禀主人,汪直已然死了”轱辘声起,一名文士推着轮椅,飘然入内。

    这文士正是天部之主沈舟虚了。他见了汪直尸,不由叹道“终究来迟一步,瞧见凶手了么?”之前那人正是“无量足”燕未归,闻言道“没瞧见,却看见这人”说着一指6渐。

    此时又进来四人,除了宁凝、薛耳、莫乙,另有一个中年汉子,体格高瘦,细长的眉眼下,生着一个极大的鼻子,状若鹰钩,鼻翼上筋络交织,呈青黑之色。

    四人见这情形,均露惊容,宁凝心头一急,不自禁快步抢上,俯身探视6渐,细黑的眉毛微微颤抖。沈舟虚推车上前,把了把6渐之脉,摇头道“他还没死”

    宁凝舒了一口起,露出释然之色。沈舟虚注视6渐,想了想,在其“玉枕”处度入一股真气。不多时,忽听6渐啊呀一声,睁眼叫道“阿晴,阿晴……”他头晕眼花,双臂一张,将宁凝紧紧楼在怀里,大哭道“阿晴,阿晴……”

    宁凝出其不意,被他抱住,心中又羞又惊,欲要将他推开,但听他叫声凄惶,又觉心软,怔了怔,寻思道“阿晴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想到这里,芳心微冷,忖道“若是女子,却是他什么人呢”想到这里,幕地惊慌起来,忙将6渐推开。

    6渐心神稍定,一被推开,便觉怀中的并非阿晴,而是宁凝,顿时羞红了脸,道“宁姑娘,我,我……”宁凝狠狠瞪他一眼,默默站起,退到沈舟虚身后。沈舟虚望着6渐,微微笑道:“小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啊?这汪直是谁杀的?”

    6渐如实道“宁不空!”沈舟虚双目陡张,眉间腾起一股青气,沉默半晌,慢慢道“他为何要杀汪直”6渐懵懵懂懂,也不甚明白这其中的诡谲,只是凭着臆测,猜到一些,便说道“听他说,是想杀汪直,要他的人马和金银……”

    众人闻言,无不变色。6渐四面瞧瞧,不见姚晴,心慌起来,忍不住道“你们,你们看见阿晴么?”沈舟虚道“谁是阿晴?”6渐道“她是个很美的女孩子,十七八岁,穿一身白衣,头上束着金环,手腕上有一只翡翠镯子……”

    宁凝见他急切的神情,听着他的话语,心中酸酸的,寻思“原来他早就有心上人么?难怪那天对我冷冷淡淡,问他家乡在哪,他也不肯说。”想到这里,一股酸热之气直冲双目,眉眼不觉红了。

    沈舟虚盯了6渐半晌,见他不似作伪,便摇头道“我们是追赶汪直来的,没见那个女孩”6渐吃了一惊,失声叫道“糟糕了,她,她定然被宁不空捉去了。”猛地挣起,谁想内伤未愈,这一挣,胸中剧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宁凝原本沉寂在伤感只情,忽瞧6渐吐血,心头一慌,脱口道“你,你别着急啊……”从袖里取出手绢,欲要上前,却被沈舟虚挥手拦住,瞥她一眼,轻哼一声,自她手里取过手绢,交到6渐手里。宁凝心知这主人智比天高,必然瞧破自己的心思,顿时羞惭不胜,红脸退到一旁,久久也抬不起头。

    6渐接过手绢,不住咳嗽,鲜血不住涌出,将手绢洇湿。沈舟虚一皱眉,道“闻香,还有几支紫灵还魂香?”那鹰鼻怪人道“两支”沈舟虚道“这人伤了心肺,且给他燃一支。”那怪人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支修长锦盒,展开时,盒中盛满个色线香,他从中取出一支紫黑线香,插在地上点燃。随着一点红火明灭,奇香馥郁,沁入6渐肺腑。说也奇怪,6渐嗅了一会,痛楚渐消,咳血渐渐止了,瞧那手绢,歉然道“宁姑娘,对不住,污了你的手帕,待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好么?”宁凝当此情形,既不能说好,也不便说不好,只低着头,一言不。

    沈舟虚又问道“宁不空为何要捉那个阿晴”6渐道“宁不空有四幅祖师画像,阿晴有三副,阿晴烧了三副画像,将画中的隐语记在心里,宁不空若是想将画像上的隐语集全,定要逼迫阿晴说出三句隐语,所以才捉走阿晴的……”说到这里,他眉眼泛红,咬着牙,紧紧攥着双拳。

    6渐口才平平,说得甚是不通,但沈舟虚聪明绝顶,略一推测,便理出其中头绪,胸中惊骇之情,无以复加,不觉长眉连耸,喃喃念道“竟有七幅祖师画像出世了?”6渐道“是呀,如今只剩天部的画像了”

    沈舟虚嘿了一声,忽地笑了笑,淡然道“看起来,短时间内是回不得南京了,闻香,你瞧一瞧,有什么线索。”那鹰鼻怪人点点头,俯下身子,硕大的鼻子微微**,如狗儿一般趴在地上,逐寸逐分嗅将过去。

    6渐瞧得奇怪极了,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你不是瞧线索么,这又作甚?”莫乙接口笑道“他在闻臭屁呢”6渐讶到“屁也可闻。”心想若是有屁,自然掩鼻不及,岂有嗅闻之理。

    不料那鹰鼻怪人苏闻香爬起来,一本正经道“若有屁闻,那也好了”莫乙道“呸呸呸,贱东西,闻什么不好,偏要闻屁?”苏闻香仍是不急不恼,说到“书呆子你不知道,每个人的屁,气味都不相同,闻过屁的气味,就能找到它的主人”

    莫乙眼珠一转,笑道“有一个人的屁,你就算嗅了,也找不到它的主人”苏闻香道“是谁呀?”莫乙道“苏闻香”苏闻香一楞,皱眉道“苏闻香?”莫乙道“是啊是啊,你闻了苏闻香的屁,再去找苏闻香,能不能够找到?”

    苏闻香喃喃道“我闻了苏闻香的屁,再去找苏闻香,苏闻香就是我,我找苏闻香,就是找我,我找我,我是谁,苏闻香又是谁?谁是苏闻香,我是谁……”他自言自语,将“谁是苏闻香,我是谁……”反复念诵,越念越快,目光渐渐呆滞起来,定定望者墙壁,仿佛痴了一般。

    沈舟虚眉头一皱,幕地一声断喝“你是苏闻香,苏闻香就是你!”这一喝蓄有无上内劲,苏闻香身子剧震,双腿酥软,瘫倒在地,呼呼喘道“是呀是呀,我是苏闻香,苏闻香就是我,我就是苏闻香……”一边说着,一边拭去额上冷汗,神色疲惫,形同虚脱。

    宁凝忍不住埋怨道“莫乙,你明知道他容易犯痴,怎么尽说一些绕弯子的话,引他难过”

    薛耳原是宁凝的跟屁虫,见宁凝开口,也装模作样责怪莫乙道“书呆子,你太可恶,上次撺掇我听街上的人放屁,再将那放屁之人叫出来,结果惹恼人家,给我一顿好揍,这次又哄苏闻香闻屁,劫奴之中,数你最坏了……”

    莫乙听了责怪,不以为忤,反而裂嘴直笑,模样十分得意。沈舟虚挥了挥手,不耐道“闻香,能追到那伙人么?”苏闻香道“能够的”沈舟虚点头道“很好很好,你在前带路,务必追上宁不空!”

    宁凝微一迟疑,忽道“他怎么办?”沈舟虚皱眉道“谁?”但见宁凝双耳羞红,目光有意无意飘向6渐,不由得冷哼一声,说道“他也随着我们,晤,未归,你背他出去”

    燕未归点头,将6渐负在背上,走出庙外,庙前却停着一辆马车,三匹骏马。6渐随沈舟虚乘车,莫乙驾车,宁凝、薛耳、苏闻香三人骑马。燕未归则徒步奔突在前,追星赶月,疾逾奔马。苏闻香骑在马上,将头扭来扭去,左嗅嗅,右闻闻。他嗅闻之时,呼吸尤为奇怪,呼吸至为短促,吸气却极为深长,仿佛只这一吸,便要将四周空气吸得涓滴不剩,然后便指点方向,但有许多气味因风水流去,苏闻香追踪起来,也偶尔生不差错,走些错路,幸喜错而能改,大致方向不曾有误。

    如此马不停蹄,忽东忽南,行了两日,次日入幕,苏闻香忽让众人止步,来到道边树林,趴在地上嗅了一会儿,神色迷惑,回禀道“禀主人,这拨人奇怪极了,在树林中分开,有一个人,向正南去了,其他的人,却向西南去了。”

    沈舟虚下车,推着小车来到树林中,审视良久,伸指从地上拈起一小撮泥土。那泥土色泽紫暗,沈舟虚凑到鼻尖嗅嗅,皱眉道“这土有血腥气。”又问苏闻香道“向南去的那人是男还是女”苏闻香道“从体气嗅来,是女的。”

    沈舟虚略一沉思,说道“小兄弟,那位阿晴姑娘可留有物件给你”

    “物件”6渐微微一楞。沈舟虚道“好比手帕,香囊什么的,总之是那姑娘贴身之物”6渐寻思姚晴从未赠给自己什么

    贴身之物,正想说无,忽地眼神一亮,急从怀里掏出那盛舍利的锦囊,说道“这只锦囊,阿晴携带许久,不知道有没有用?”

    苏闻香接过,嗅了又嗅,道“不错,往正南方去的那位姑娘,正有这个香气,这香气在林子中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跟人捉迷藏似的,好玩极了”说罢将锦囊还给6渐。

    沈舟虚听了,微微笑道“小兄弟,恭喜了,那位阿晴,或许已经脱身了”

    6渐又惊又喜,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血色,咳嗽一阵,急道“沈,沈先生,你为何这样说?”沈舟虚道“宁不空一行曾在这林子里歇足,

    约莫歇足之时,那位阿晴姑娘突然难,与宁不空等人斗了一场,然后故布疑阵,引得宁不空一行向西南追赶,她却向正南方去了。”

    6渐听得睁大了眼,问道“沈先生,此言当真?”

    “不会错”沈舟虚徐徐道,“这是闻香从气味上嗅到的,**不离十”

    苏闻香也点头道“眼睛会骗人,气味却不会骗人的。这个,这个阿晴姑娘身上有一种体香,十分好闻,几十万个人中也遇不到一个,几乎和凝儿差不多,她经过的地方,一下子就能闻到”

    宁凝忽地呸了一声,骂道“苏闻香,你胡说什么?她的气味好不好闻,与我有什么相干?干什么拿我来说嘴?”苏闻香皱眉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宁凝道“随口说说也不许,我就是我,干什么要和人家比……”说到这儿,眼圈泛红,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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