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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同行(2/2)

沧海作者:凤歌 2019-12-27 07:29
?”宁凝摇头苦笑,轻轻道:“‘瞳中剑,并非我自身的劫术,而是当年一位天部高手想出来的,威力很大,有些心狠的劫奴,练成之后,能一下子将对手的双眼烧坏。”

    “这却不然。”6渐接口道,“我见你用过几次。怎没烧坏别人的眼睛?”

    宁凝摇头道:“我每次不能视物,心里就很难受。何况我也迟早会变成瞎子,主母常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又何苦去害他人呢?今日我本想烧坏叶梵的眼睛,可事到临头,还是下不了手。”

    6渐注视宁凝,她面庞秀美绝伦,映着火光,出柔和恬淡的神采,缕缕青丝也被火光映照、仿佛镀了一层绚丽的金色。过了良久,6渐叹了口气,说道:“宁姑娘,难道你没有别的劫术,定要用这个‘瞳中剑’?”

    宁凝摇头道:“不是说了么‘瞳中剑’不是我本身的劫术,‘五神通’里,劫力在眼的劫奴,均能修炼。我本身的劫术却叫‘色空玄陇’,能夜视、辨色、识图,但却不能伤人,也无法自保,于是主人便让我修炼‘瞳中剑’,这个本事很是霸道,反噬起来也极厉害,能叫人痛得死去活来,直至失明为止。”

    6渐愤然道:“如此凶险,干吗还练。”宁凝轻轻惨笑道:“主人让我练的,又有什么法子。”6渐气得抖,禁不住咳嗽起来,好一阵才缓过气,冲口说道:“这个沈舟虚……咳咳……真是……咳……真是大大的混蛋。”

    宁凝吃惊道:“你、你怎么骂我的主人?“6渐道:“就是咳咳……就是骂他……他可恶透顶……分明……咳咳……分明就不把你当人。”宁凝怔宁凝怔忡一会,摇头道:“我是主人养大的,主母带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即使我的眼睛真的瞎了,那也很好,算是我报答他们的恩情。”

    6渐愤然道:“你,你……真实个糊涂虫,他们养你教你,只为利用你。”宁凝听了,心里有气,大声道:“你难道就不是糊涂虫吗?病成这样子,还要去天柱山;在荒郊野外歇息,也不燃火,几乎就被狼吃了;你说我糊涂,你,你比我糊涂十倍。”

    6渐见他神情愤怒,但却丝毫不见凶狠,反而颇为可爱,不觉哑然失笑,宁凝无法视物,心里却敏锐如故,疑惑道:“你,你在笑什么呢?”6渐不愿说谎,便道:“没什么,看着你就想笑。”宁凝沉默时许,恨声道:“我知道了,你笑我眼睛难看,是不是?”

    6渐愣了愣,说道:“哪里话?”宁凝蓦地转身,面朝洞壁,怒道:“你坐远一些,我不想再见你了。”6渐微微苦笑,挪开半尺,宁凝知觉,喝道:“再坐远一些,越远远好。“6渐嗯了一声,又挪了寸许,始终不离宁凝左右。

    篝火燃烧,毕剥有声,火前的男女却寂然不语。时光慢慢流去,也渐渐逝去,天亮前,6渐打了一个盹。醒来时,天光大白,自洞外射来,照着一堆灰白余烬,6渐转头一瞧,不见宁凝,顿时人惊,踉踉跄跄奔出洞外,叫道:“宁姑娘,宁姑娘……”

    叫声未绝,忽听昂的一声,6渐吓了一跳,掉头望去,却见宁凝牵着一头大水牛,逍遥而来,6渐定眼细看,只见宁凝双眼红肿已退,但眼白仍然布满血丝,当即责怪道:“宁姑娘,你眼睛还没好,怎么能够乱走?”

    宁凝瞪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去天柱山吗?”6渐道:“是啊。”宁凝道:“你走着去?”6渐道:“对呀。”宁凝冷笑道:“你走得动么?”

    6渐一怔,不禁默然。却听宁凝冷冷道:“你骑这头牛去。”6渐迟疑道:“这牛……”宁凝道:“是我向农家买来的。”又从牛背上取了一个纱布包裹,掀开时,麦香扑鼻,却是几个白面馍馍,宁凝递给6渐,又从牛颈下摘下一罐米浆,均是从农家讨来的。

    6渐结果馍馍‘米浆,呆了一呆,蓦地狼吞虎咽,大吃起来。宁凝见他吃得很香,不觉削道:“有那样好吃么?”6渐眼睛红红的,嘴里塞满食物,呜声道:“这,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饭了,什么,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上。”

    宁凝一呆,眼眶倏热,叹了口气,掉过头去,只见远方重峦叠嶂,孤峰耸翠,山林幽旷深邃,若与天接,几片薄薄的云朵,仿佛画在碧蓝色的天幕上。

    正瞧得出神,忽听6渐道:“宁姑娘,你不吃么?”宁凝摇头道:“我路上吃过了。”6渐笑道:“我也吃饱了。”宁凝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既然吃饱了,就上牛背来,我牵着你走。”

    6渐摇了摇头,挺身道:“不成,我是男子汉,怎么能让你牵着拉着。”宁凝呸了一声,道:“生病了,就不算男子汉。”6渐呵呵笑道:“不是古诗有说,活着是男子汉,死了也是男子汉么?更别说生病了。”宁凝道:“你哄人吧,哪儿有这样的诗?”6渐道:“一定有的,只是原话未必这么说。”宁凝想了想,失笑道:“是不是‘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6渐挠挠头,笑道:“对,对,就是这个,文绉绉的,我老记不住。”

    宁凝莞尔道:“这次你可失算了,这诗却是我们女子作的。”6渐吃了一惊,道:“是么?”不觉语塞,半晌谠道,“那这样好了咱们轮流骑坐,只是我骑,叫人过意不去。”

    他一再坚持,宁凝无奈,勉强应承。6渐有断然以她为先,宁凝争他不过,只的翻上牛背,真觉的哭笑不得,忖道:“千方百计给他找来的坐骑,却让我来用。”

    可不知怎地,她坐在牛上,望着前方的6渐,内心深处,却有一丝说不出清,道不明,的甜蜜之意,化将开来。

    6渐身子乏力,行走不久,便又咳嗽起来,宁凝急忙下来,将他扶上牛背,自己牵牛而行。6渐喘息稍定,深感愧疚,说道:“宁姑娘,真对不住。”宁凝道:“你乖乖坐着,就很对得住我了。”6渐道:“我这样坐着,忒不自在,你给我找点儿事情做?要不然,我可真是成了一个废人。”

    宁凝不觉莞尔,说道:“你这样不老实,就讲几个故事,给我消闷解乏。”6渐大喜道:“讲故事么,我可擅长了。”便滔滔不绝,将6大海讲给自己的海外奇谈说给宁凝听,可惜他口才平平,不似6大海那么神吹胡侃,那些幻奇怪谈,经他一说,竟然变得淡而无味,丝毫不觉有什么神奇之处了。宁凝听了几个,说道:“这些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呢。”6渐挠头道:“我自己的故事,更加不好听了。”宁凝道:“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不好听?”6渐想了想,说道:“我小时候日子很是平常,只和人打过两次架,可惜都打输了。”宁凝奇道:“你为何与人打架?”6渐道:“第一次是去镇上卖鱼,几个小泼皮抢了我的鱼,我一生气,就跟他们打,他们人多,把我按在泥塘里,几乎闷死。”

    宁凝呸了一声,不忿道:“这些人可真坏,后来呢?”6渐道:“后来爷爷给我出头,打伤了其中一人,被衙门关了好几天呢。”宁凝沉默半晌,又问道:“第二次呢?”6渐道:“第二次也是为了卖鱼,那时镇上有个姓黄的渔霸,大家都叫他大黄鱼。他见了我的鱼,就要强买,价格给得很低。我不肯卖,他就打了我一耳光,我当时正巧握着扁担,热血上涌,就狠狠一下,打的大黄鱼头破血流,可他的帮手多啊,一哄而上,拳脚齐下,若不是爷爷赶来及时,我定被活活打死了。事后爷爷赔了无数小心,设了筵席,还请了很有面子的大户说情,才将这事平息下去,但从那以后,爷爷便不让我卖鱼了,骂我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会给他惹祸添乱。”

    “你爷爷好不讲理。”宁凝哼了一声,说道,“分明都是人家的不对,为何偏偏骂你呢?”

    6渐道:“爷爷说,穷人在世上,很是渺小,不忍耐就活不下去的,可我偏偏忍耐不住,受了欺侮,就觉得心中不平,觉得不平,就要与人硬抗,生也好,死也罢,总不肯轻易屈服的:爷爷说,我这性子若不改,定然活不长的,唉,却不料真被他说中了。”当下抬头望天,悠悠叹了口气。

    宁凝心中大痛,默然前行。过了时许,6渐又徐徐道:“后来,我遇上了阿晴,便生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竟是常人一辈子也没经历过的。”宁凝身子一颤,步子不由自主,变的慢了。

    6渐仿佛自言自语,絮絮说到如何遇上姚晴,如何练剑,如何锄奸……不只说故事,还讲到与姚晴练剑时的悲喜,与她分别时的痛苦,变成劫奴后流落东瀛的苦闷,与阿市的纠缠不清,还有与鱼和尚死时的伤心绝望,以及和谷缜脱出狱岛时的欢欣鼓舞……这种种心情并非杜撰,均是他亲身经历,此时娓娓道来,自然而然,朴实感人。或许是自知寿命不永,6渐说起这些,心中忽地生出奇妙这感,仿佛所思所忆,宛在目前,就如人之将,回顾平生一般。

    这样一个说,一个听,二人一牛,穿过羊肠小道,行走于茫茫原野,白云深处,传来牧童的短笛,呜呜咽咽,悠扬婉转,宁凝听着听着,不知怎地,忽就流下泪来。

    江南烟雨,不期而至,入晚时分,雨说来就来,细如丝,轻如烟,弥漫天地,山峦旷野,平添几分伤心碧色。

    附近全无人家,宁凝只得觅了一处岩角躲避,夜里风雨如晦,雷声隐隐,6渐内伤沉重,又遭风寒,顿时不住痛咳,几次昏厥,容色越憔悴,眉间透着一股死黑之气。宁凝难过至极,几度欲劝他别去天柱山,可一想到他对姚晴的刻骨情意,便不由住口,心中百味杂陈,道不出是何滋味。

    次日风息雨霁,二人重又上路,6渐已是无法行走,欲要一逞男子气概,也是有心无力,唯有伏在牛背上不住咳嗽,间或咳出血来。

    走不多时,忽听宁凝惊叫一声,6渐举目望去,只见前方道路上灰乎乎,毛茸茸一片,定眼细看,不觉骇然,原来大大是老鼠,如溪如河,尽向一个方向奔去,道路两旁的田野中,不时还有老鼠跳出来,加入其中。

    6渐楞了楞,转眼一瞧,宁凝紧攥牛绳,双颊雪白,双眼大睁,身子仿佛定住了,心知她到底是女孩儿家,害怕小小动物,忙叫道:“到牛背上来。”这一句惊醒梦中人,宁凝情急间,也顾不得羞涩,纵身跃上牛背,望着眼前异象,浑身抖。

    6渐道:“听说老鼠都是地理鬼,能预知天灾,避祸趋福,这附近或许生了什么灾祸。”说道灾祸,宁凝不觉想起6渐的病情,瞧他一眼,不胜烦忧,问道:“那该怎么办?”

    6渐道:“老鼠既是躲避灾祸,我们跟着它们,就能平安。”宁凝略一迟疑,点头道:“也好。”二人同乘一牛,呼吸可闻,心中均是怦怦直跳,当下遥遥跟着鼠群,缓缓而行。

    行了约摸半个时辰,忽听前方山谷里传来:“呜噜噜,呜噜噜”的怪声,二人听的心中烦恶,遥遥望去,只见那座山谷石多树少,瘦石嶙峋。宁凝心觉有异,将6渐扶下牛背,藏好水牛,饶过山岭,爬到崖顶,向下俯看。

    不看则已,这一瞧,二人均是骇然。但见山谷中乌压压,黄乎乎,尽是老鼠,头爪相叠,挤得水泄不通,仿佛十几里内的老鼠不约而至,在此聚会一般。

    宁凝恶心至极,扭头不看。6渐胆量教大,定眼望去,只见鼠群中蹲中一个人黄衫怪人,又瘦又小,黄毛黄,呜噜噜怪乱叫不已。6渐奇道:“原来是他。”宁凝道:“你认得他?”6渐道:“别人叫他‘鼠大圣’,也是一个劫奴。”宁凝哦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瞧他能声驭鼠,应该是‘五神通’中的‘驭兽奴’了。”

    忽听那鼠大圣停住怪声,桀桀笑道:“螃蟹怪,你服不服气?再撑下去,你就要改名字了。”只听见有人呸了一声,闷声道:“改你娘的屁,改叫什么名字?”6宁二人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心中甚是惊奇。鼠大圣嘻嘻笑道:“改叫螃蟹壳。至于肉么?都被我的乖乖门吃光了。”另外那人沉默半饷。蓦然怒道:“,算你小子有种,老子认输,但是否老大,却不是我说了算。”

    鼠大圣笑道:“你认输就好。”又呜噜噜叫了两声,灰黄鼠群退开一隅,露出一个人来,遍体鳞伤,一跃而起,却是个精壮汉子,双臂又粗又长,直垂到地,神色十分沮丧。6渐识得此人正是螃蟹怪,不由付道:“这两人既然在此,宁不空必然就不远了。”

    忽见鼠大圣抬起头来,怪叫道:“石守宫,你怎么说?”只听见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道:“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的乖乖们会爬墙么?

    6渐循声一瞧,却见一片光溜溜的石壁,正觉奇怪,石壁上一处凸起忽地动了动,6渐定神细看,不觉吃惊,敢情石块非石,而是一个灰衣裹满身子的怪人,形如壁虎,铸在石壁上也似。

    石守宫一摆头,蓦好展动四肢,动如闪电,在岩壁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飞也似爬将起来,鼠大圣绿豆也似的小眼里流露出紧张神色,一瞬不瞬,死死盯着他,随他进退,左右躲闪。

    石守宫绕着山谷石壁爬了两圈,度之疾,换位之,令人眼花缭乱,蓦然间,他鼓起两腮,噗地吐出一物,细长如缕,足有十丈,去如尺虹飞星,正中鼠大圣臀部。鼠大圣尖叫一声,捂着后臀,歪倒在地,那细长之物伸缩如电,嗖地一声,又缩回石守宫口中。石守宫伸出细长舌头,舔去嘴边血渍,嘻嘻笑道:“你知道的,我这‘灵舌镖’有毒,中者只有一刻好活,你若不服我,可是没救。”

    鼠大圣浑身僵冷,出生不得,欲要点头,脖子却僵如石头,石守宫笑道:你若服了,就眨三下眼.鼠大圣活命第一,忙将小眼连眨三峡.石守宫方从袖里取出一个小瓶,倾出一颗药丸,他双手取药,双脚和腹部仍然贴在壁上,纹丝不动,喝道:张开嘴来.鼠大圣勉力将嘴唇张开一线,石守宫将药丸噙在口中,鼓腮喷出,那药丸化作一点流光,在鼠大圣唇间一闪而没.

    这一喷力道十足,准头更是奇佳,6家见了,不觉凛然.

    鼠大圣服了解药,爬将起来,悻悻道:石守宫,你不过占了地势的便宜.石守宫阴**:你反正输了.鼠大圣哼了一声,扬声道:赤婴子,你怎么不作声?

    只听从东边崖顶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我这么小,这么弱,哪儿能和你们争呢?鼠大圣焦躁道:去你妈的,你这小不点儿,惯爱扮猪吃老虎,再不出头,我可认石守宫为了.

    那人沉默片刻,笑道:既然如此,我且试试.忽听展翅声响,崖顶腾起一只大鹤,体格出奇,足比凡鹤大了一倍,飞在天上,有如一片长云.

    石守宫脸色不变,一张口,灵舌镖噗地射向那巨鹤.他口舌极为有力,那镖去势劲急.那鹤却若有灵性,展翅盘旋,让过来镖,双翅骤敛,落在石壁上一颗松树上,这时间,6渐方才看清那鹤背上有一个小人儿,坐着不足两尺,身子瘦小,故显得脑袋极大,虽似小儿脸上却又皱巴巴的.仿佛年纪不轻.只见他盯着石守宫笑了笑,6渐与他延伸一触,便觉微微晕眩.

    石守宫鼓起两腮,正要再灵舌镖蓦地四肢软,啪嗒一声,脱离石壁,掉落在地,张嘴蹙额,双手乱挥,似在与某以无形之物搏斗,那白鹤声清唳,俯身冲下,两爪按住石守宫,石守宫吃痛,如梦初醒,急欲挣扎,那白鹤伸着长喙,闪电般在他肩上啄了一下,石守宫立时惨叫一声,忙叫道:“我服了,服了。”

    那小孩儿模样的赤婴子嘻嘻笑道:“我这么小,这么弱,你也服我?”石守宫呸了一声,道:“赢了就赢了,说什么便宜话,说到底,你还不是靠这只扁毛畜生。”赤婴子脸色一变,那鹤猛地探喙,又啄石守宫一下,石守宫才叫道:“我认输了,还要怎地?”赤婴子冷冷道:“你骂我的鹤儿什么?”石守宫忙道:“是是,它不是扁毛畜生,它是鹤爷爷,鹤祖宗。”

    赤婴子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这么说,你们真的服我了?”他目光扫过去,螃蟹怪鹤鼠大圣的脸色均是一变,转过目光,不敢与他相对。纷纷道:“愿赌服输,先说好了,谁胜了,以谁为。”

    赤婴子笑道:“这么说,从今往后,我就是狱岛劫奴的领了?”其他三人齐声道:“不错,不错。”赤婴子笑道:“那么从今往后,我是老大,石守宫老二,鼠大圣老三,螃蟹怪老四。所谓蛇无头不行,呆会儿对付“天部六大劫奴”,诸位都要听我指挥,齐心协力,将他们一网打尽。”

    四人对答之时,那巨鹤不住俯颈啄食地上的老鼠,顷刻吃了十多只,鼠群骚动起来,又无人挟制,顿时纷纷逃散.赤婴子不由笑道:鹤儿,这些东西不干净,少吃些.说着摸那巨鹤颈项,谁料那鹤猛然掉头,伸喙啄来.赤婴子不待它啄到,目透异光,那鹤与他目光一交,顿时弯曲长颈,低低哀鸣.赤婴子于是摸摸它颈,笑道:对啊,这才是乖鹤儿.敢情这巨鹤被赤婴子驯服未久,凶野之性未泯,时而反噬,若非赤婴子身负异能,也难驾驭.6渐瞧在眼里,暗暗愁,寻思:这些怪人竟然是狱岛里练出来的劫奴,不只厉害,而且恶毒.听这话,他们死要对付天部劫奴.天部劫奴除了燕未归,均是无神通不善打斗,如何抵挡这些怪人?又不知阿晴能否躲过这些人的追踪他越想越愁,转眼望去,却见宁凝神色淡定,似乎并不如何忧虑.

    忽听一声长长的厉啸,从不远处传来。那死人一齐住口,纷纷道:“主人叫唤了,快去,快去。”赤婴子控鹤飞举,冉冉当先飞去。剩下三人望影兴叹,惺惺徒步尾随。

    6渐道:“宁姑娘,形式急迫,我们追赶上去。”宁凝瞥他一眼,冷冷道:“你这样子,即便赶上,又能济事么?”6渐苦笑道:“便不济事,也能知道阿晴的下落。”宁凝叹了口气,半响道:“那就追赶好了,但须得小心,不可被他们觉,若不然,这几人不好应付。”

    6渐应允,二人下山,牵出水牛,只因地上时有鼠类出没,宁凝心虚,也只得骑上牛背。两人蹑呵责踪迹,想那啸声起出行去,绕过一处山脊,忽地眼界大开,但见群峰簇簇,松石巧设,乍一瞧,有如千山万壑,杳无尽藏,透着一股洪荒以来,便不曾改易的苍茫古拙,其中一峰尤为高峻,**云端,仿佛支撑天地的一根巨柱。

    6渐瞧得心胸为之一畅,痛楚也减了几分,寻思:“这莫不就是天柱山么?好壮观的景象。”

    宁凝一拉6渐的衣袖,扶他下了牛背,钻入一片长草,低声道:“敌强我弱,咱们远远瞧着。”二人窥望那片平地,6渐一眼认出宁不空白衫醒目,拄杖而坐,他左手立着仓兵卫,右手立着沙天洹。沙天洹面前一字排开,立着赤婴子、石守宫、螃蟹怪、鼠大圣。杀天洹一脸怒气,正在大声呵斥

    6渐见人群中并无姚晴,微觉欢喜,但苦于无法听见声音,流露焦急之色。宁凝目力特异,不只所见极远,抑且能由沙天洹口唇翕动,读出他的话来,当下一一转述。原来沙天洹正骂四名劫奴不服调遣,擅自离开。四劫奴不敢说出争夺领之事,故而任是狗血淋头,也不吱声。沙天洹甚是烦躁,骂一阵劫奴,又骂姚晴,原来他从东岛带来的几名劫主劫奴,均被姚晴的“化生”所伤,无法前来赴约

    宁不空默然半晌,忽地连道两声惭愧,说道:“沙兄,你虽不服。这女子却真是奇才。这一路斗下来,越来越强,初时她只会用‘长生藤’困人,不料两百里后,竟然使出了‘蛇牙荆’,自古地母,由‘长生藤’至‘蛇牙荆’,非得五年苦功不可。其后没过一天,她竟又使出了‘恶鬼刺’,这一下宁某也失了算,故而吃了大亏。依我所见,这女字必有什么神奇遇合,要不然,短短几日,接连堪破‘化生’玄机,突飞猛进?”

    沙天洹仍是怒气不减,接着又骂温黛、沈舟虚、虞招、左飞卿、沙天河、崔岳、仇石……他在西城极不得意,被迫投靠东岛,故而除了火部,将其他七部之主一一骂遍,口中污言秽语,曾出不穷。

    正胡乱骂时,忽听东边一声郎笑,沈舟虚手推轮椅,带着四名劫奴转过山坳,飘然而至,微微笑道:“沙师兄何以这般愤激?小弟自忖与你无仇,何苦连小弟也骂了。”

    沙天洹啐了一口,怒道:“西城八部,丧心昧德,全无公正,个个该骂,人人该死!”

    沈舟虚微微一笑,淡然道:“你是兄长,沙天河是弟弟,若依长幼之序,泽部该有你来做部主。但你贪鄙狠毒,生性懒惰,不好好用功修炼神通,却只会干些下三烂的臭事。以至于推举部主时,没有一人支持于你;后来赌斗神通,又惨败给了沙天河。古人道‘知耻近乎勇’,既然败了,你就应当愤图强,力改前非;谁知你不怪自己本领不济,只恨他人有眼无珠,竟在泽部的宴会上偷偷下毒,想要一举毒杀所有同门,天幸温黛师姐觉,你才未

    能得逞。呵呵,以你的所作所为,又凭什么来骂别人?”

    沙天洹面皮阵红阵白,怒哼道:“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没什么好说的,今天约你来,是要与你斗奴。哼哼,我在狱岛多年,炼了不少绝妙劫奴,今日定叫你天部六奴,从此除名。”

    “恭敬不如从命。”沈舟虚笑了笑,说道,“可惜玄瞳,尝微不在,只有四个奴,沙师兄也要斗么?”沙天洹道:“怎么不斗?”沈舟虚微微一笑,转目向宁不空,笑道:“宁师弟,多年不见了,可相忘否?”

    宁不空阴阴一笑,徐徐起身道:“哪里话?沈师兄音容笑貌,刻骨铭心,十多年来,宁某须臾不敢忘记。”沈舟虚静静瞧他片刻,忽而笑道:“宁师弟眼睛坏了?呵呵,火部神通怕是要打折扣的。”

    宁不空森然道:“我瞎了眼,沈师兄不也瘸了腿么?如今咱们算是扯一个直,谁也占不了便宜。”

    沈舟虚拍手大笑,连声道:“说得是,说得是。”

    沙天洹不耐喝道:“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咱们主对主,奴对奴,打了再说”将手一挥,螃蟹怪历喝一声,纵身上前,双臂疾挥,直扫沈舟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