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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浮生已到天尽头(上)

金屋恨作者:柳寄江 2019-12-28 13:03
    她的这一生慢慢的就在长安城日出日落建章宫花谢花开中走到了尽头。

    元封元年御驾返回长安的时候已到了七月。金碧辉煌的御车在期门军的拱卫下慢慢从西城门进入长安从掀开的帘子里瞥见了建章宫琉璃宫殿飞起的檐角陈阿娇吁了口气。

    长门殿前一池的碧菡萏也葱葱郁郁的开了。

    九月末刘彻徙先东越流民于江淮开始开日后繁华胜过关中地区的长江流域。

    十月率十八万骑巡边陲陈阿娇未随行。自云阳北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率临北河以望匈奴。匈奴余民迫于汉军威势远远避走。

    元封元年末黄河再度泛滥帝后巡狩时走过的梁、楚之地俱受灾民不聊生。

    刘彻终于下定了决心腾出精力来治理黄河。

    元光三年五月“河决于瓠子东南注钜野通于淮泗。”——

    《汉书-武帝纪》

    “当年汲黯、郑当时堵瓠子决口决口深广料物不足。”长门殿内陈阿娇指着案上草绘的黄河河道淡淡道“再加上后来陛下放弃堵口。这才让水患横行梁楚之地二十年。”

    当时她是端坐在椒房殿母仪天下的皇后倾心的目光只是在夫君回到她身边时才亮得一亮何曾管过千里之外无数流民的死活?

    “汉匈之战迫在眉睫更何况。关中地区才是我大汉的根本。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刘彻看了她一眼。慢慢道。阿娇便轻轻一叹身为帝王考虑地是全局而不是细部。对梁楚百姓而言这个决定很残忍。但是。却不能说刘彻当年的决定不对。

    宣室殿里透出陛下的意思后满朝文武都有些缄默。治河之事殊无把握又颇艰辛。到最后落到地竟是太中大夫金日单头上。

    陈阿娇知道这便是刘彻给金日单的考验了。

    自元鼎六年末在建章宫面见地陛下金日单便渐渐敛起了狷介狂傲的性子行在朝局中。日渐谨慎。阿娇冷眼看着暗暗慨叹。能为早早做出这样的牺牲这个匈奴少年。应当是很喜爱着早早吧。她为天下苍生计着陌儿提醒了金日单二句。

    第一。治河之事。重疏导而非单纯堵绝。第二留心堵口的料物。

    元封二年。帝遣涉何前往属国朝鲜谕令朝鲜王卫右渠觐见。朝鲜王拒受谕令。

    四月瓠子传来消息金日单率郭昌及数万民工以竹与石沿决口横向插入河底为桩由疏到密使口门水势减缓;用草料沙土填塞其中最后压土压石成功堵住了决口黄河复故道。

    为此刘彻擢升金日单为中郎将秩比二千石。

    七月因细事故朝鲜兵攻辽东击杀涉何。

    秋招募死囚分两路征讨朝鲜。

    元封三年正月俘楼兰王控制丝绸之路。夏汉军东定朝鲜置真番、临屯、玄菟、乐浪四郡。

    到了秋天满了二十岁的盛传为皇帝最宠地悦宁公主终于在众人的猜疑等待中出嫁。而陛下为她选择的夫婿竟是一位匈奴人。

    虽然金日单渐渐在朝堂中崭露头角谨慎稳重有辅国安邦之才。同时得到帝王和储君的赏识。

    但他毕竟是匈奴人啊。

    如何能娶到帝后最珍宠的掌上明珠?

    在长安贵介百姓的费心猜疑下悦宁公出的出嫁礼仪盛大举行。掌管国家钱粮的大司农桑弘羊论起来是悦宁公主的义母舅第一次没有对帝王地挥霍无度私下异议拨算钱筹备悦宁公主的婚礼爽快无比。

    长门殿上刘初安静的坐在镜前任阿娇仔细为她妆扮成待嫁女子。

    那样地柳眉那样的面靥在螺黛胭脂地晕染下慢慢现出纤细玲珑来。镜中女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双十韶华。双十那么美地年纪从此后就要归于别人悲喜系于他荣辱系于他……

    “娘亲”刘初喊了一声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了纵然阿娇归于长门复封皇后。她还是不愿意改唤一声母后总觉得娘亲是天下最亲的称呼。

    “傻早早”陈阿娇含笑慰道掩去了心里地伤感。“又不是回不来了。你若愿意随时进宫来看父皇和我就是。”

    再哭妆就花了。

    刘初破涕为笑点点头起身回看见等在帘外的哥哥。

    她信步走到刘陌身边伸出手让他扶住侧问道“哥哥早早漂亮不漂亮?”

    彼时刘陌已经身着储君服色数年城府越历练的深但是看着自幼相依为命成长的妹妹新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中还是闪过一丝温柔。

    “漂亮。”他慢慢道。彼时金日单正候在建章宫东门外候着他生命中心仪的女子。那新嫁娘的礼服仿佛一朵红云红云中刘初的容颜却如出水的新菏吐露芬芳。

    从此以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携她的手。

    公主夫妇共同往宣德殿叩谢帝后养育之恩。

    殿上刘彻与陈阿娇皆是帝后礼服极是庄重面上神情却柔和。

    悦宁公主出嫁妆奁之盛让长安百姓嗔目结舌。当最先的礼车进了休憩一新的公主府。最后一辆礼车还未启程出宫门。

    元封三年秋陈阿娇送走了生命中最珍爱的女儿。以后虽仍能常见却再也不是那个肆意在她膝下撒娇的小女儿。

    徒是怅然。

    元封三年十二。汉军破车师。

    元封四年新年悦宁公主归宁。拉着阿娇地手叽叽喳喳说了很是些母女的私房话。好在早早的双眸还是明朗。陈阿娇心里便安慰作母亲地总是忧心。子女能不能幸福。

    元封四年夏太子妃上官灵在博望殿中忽然昏倒御医诊治后禀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有喜。皇家后嗣有人实乃天大之喜。”

    初闻此语陈阿娇与刘陌都是一怔。

    还是生出些欢喜来。

    元封五年春。上官灵早产数日生下皇长孙女。抱出来的时候柔软锦被覆盖着小小地身躯。那么小让阿娇都怀疑。是否抱在了手上就要化去。

    时光流逝。那一年她抱过一双初出生的子女。才下定了安于此生的决心。一晃眼已经记不得抱着初生婴儿的感觉了。

    刘彻为他膝下第一个孙女赐名为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其宜室家

    阿娇想这个名字承载了他对这个初生女婴的幸福期许。

    四月帝置刺史部十三州以六条问事。

    九月一代名将卫青病逝于长平候府尚未到知天命之年。彼时已是深夜长门殿里刘彻与阿娇俱换了常服观书说话和乐融融。听了内侍禀来地消息心中一惨久别的那个人名亦是他少年时的知己听他志向为他征战。后来渐渐因了年纪增长政治思量疏远。可是在这个秋夜里听见他逝世的消息还是想到了少年时上林苑一同狩猎的脆薄时光。

    越觉得苍老连比他年纪小的卫青都已经去了。那么他们在这个尘世间还有几何时光呢?

    刘彻素来雄心万丈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点惊惧抱住了阿娇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问道“娇娇怎么半分都不生气的?”啊?”陈阿娇怔忡片刻方反应过来慢慢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卫青虽然姓卫。她依然承认他是个英雄。而卫青被刘彻架空闲置追根究底当初还有她的一分算计在里面。

    英雄蒙尘啊。

    “我知道啊。”她微笑道“卫青是陛下生命中一个重要地人物。没什么可稀奇的。就好像阿娇是陛下的妻子但阿娇仍有师傅陌儿早早师兄一样。”

    都是生命中不可替代地人物。

    刘彻冷哼一声听到阿娇提起萧方不由忆起元鼎元年上林苑中温润如玉的那个男子终于因了阿娇伤痛爆出来那一份心思再无遮拦让他窥地清楚。

    到如今阿娇身心皆归于他但萧方得她敬她重却是自己无法抹去地。

    他吻着怀里的娇颜那炙吻如此霸道让阿娇有些迷醉。所有纠结地心思暂且先抛到九霄云外去吧。

    元封六年益州、昆明反叛。遣薛植出军平定。

    次年改元为太初。

    太初元年五月诏用《太初历》以正月为岁。色上黄数用五定官名,协音律,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垂之后世

    太初二年八月遣使持金往大宛换汗血宝马。大宛王钦服大汉威仪赠送宝马。

    汗血宝马之名陈阿娇闻名已久待使者千里迢迢的将宝马带回长安送到御苑后禁不住好奇拉了刘彻去看。

    火红色皮毛的马高大神骏眼神睥睨名不虚传。阿娇跃跃欲试刘彻却担忧她的身子道“先等驯良了再说吧。”

    汗血宝马极是高傲连续掀下来了数个驯马人刘彻渐渐冷下了脸庞。“大汉号称英才辈出竟连一匹烈马都无法驯服?”

    “父皇”刘陌站在一边。见了此马的确神骏又冀望博娘亲欢欣。拱手道“让儿臣试一试吧。“太子?”刘彻略一怔忡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乃一国储君。身份贵重驯马凶险若是跌了摔了都不好。便都无事无法驯服得这马已经丢了脸面。

    可是他少年时也是这样果敢弄险眉眼飞扬间。何曾畏了半分?

    “陌儿”阿娇倒是相信自己儿子的替他理了理衣领。道“小心些。”

    “嗯。”刘陌将冠带交给了成烈。束好头。入场走到汗血宝马之前。那马连续抗过数人也有些喘。略抬起前蹄打个响鼻。刘陌只觉得它眸中光彩流动倨傲飞扬。

    他冷不丁防飞身骑上去稳稳坐住。汗血宝马楞了一愣足狂奔跳跃颠簸意图故伎重施将背上人掀下去然而他背上的那个人承袭自朝天门的功夫再不是一般驯马手可及。刘陌在马背上将心气平静只觉得是一只再海上孤帆远洋地小舟风浪再大也稳若泰山。也不知过了多久坐下骏马终于泄气渐渐平静下来。彼此身上都透出重重汗水。

    “好。”四处一片雷动。便有宫人机灵赞道“太子殿下果然神勇非凡降服宝马。”刘陌却似全没听见坐在马上淡淡笑开。

    其时秋日的阳光淡淡照射在场上。多年后宫人们回忆当时昭皇帝的笑容清澈堪比这秋日地阳光温煦。昭皇帝不同于武皇帝他的唇边经年噙着浅浅地笑纹。只是那笑纹温和却不暖煦。许是因为当日孝武陈皇后在场外看着所以他才能够真心的笑上一场。

    后世班氏立传孝昭皇帝纪开篇即言:孝昭皇帝事母至孝。

    刘陌跃下马来督着侍从为马配上鞍鞯转身看着慢慢走近来的娘亲微笑道“娘亲现在可以骑了。”

    汗血宝马扬起残存的傲气撩着蹄子被刘陌瞪了一眼似乎明白了这个女子对主人的重要性安静了下来。

    那传言果然是真地汗血宝马其汗如血染红了它自己的髻毛也染红了刘陌的半幅衣裳。阿娇看的皱眉扫兴道“染成了这样这衣裳算毁了一半了。”

    刘陌怔了一怔不料娘亲这样答她放声大笑。笑声中汉血宝马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偏着头望着面前的母子无法懂得彼此的思考方式。

    “那就请娘亲给它取个名字吧。”他道。

    “此马乃天下良驹毛如血汗亦如血”阿娇想了想道“就叫朱缡吧。”

    因为刘陌驯服了朱缡刘彻便将朱缡赐给了刘陌。

    当刘陌回到博望殿时上官灵已经听说了马场之事虽眼见的刘陌丝毫无伤想起来还是觉得惊心动魄迎上来道“殿下不曾有事吧?”

    “无事。”刘陌换下衣裳兴致犹勃勃道“灵儿我自幼习武不过是一匹马而已尚难不倒我。”

    刘夭已经足三岁多了渐渐学会说话咿咿呀呀的喊着“爹爹”抬起头来眉目之间竟少似父母肖似阿娇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过姑姑刘初。因了这个缘故很受父亲刘陌祖父刘彻地喜爱。

    对于刘彻而言说是喜爱也不全然。见到刘夭的时候他神情柔和赏赐颇多。但他并不愿意常让上官灵将刘夭抱到长门殿来一见。更不欢喜看着刘陌疼宠女儿的样子。

    刘陌也隐隐察觉地到所以也少带着女儿出现在父皇面前。

    太初四年乌孙送来军须靡夫妇献给大汉皇帝的贡品数箱人参貂皮之外还有一样东西格外惹人注目。

    那是乌孙使者一路小心翼翼捧来地一只尚未足半岁地雪狐精致玲珑没有一般狐狸身上难闻的腥味尚学不会怕人一双眼睛乌黑精灵溜溜转个不停。

    “这是我们王孙大人派人费了很大地劲。终于抓获的。乌孙天气寒冷境内多雪山。但雪狐乃是极机警的动物亦不服人驯。这只雪狐狸还是乌孙猎人千辛万苦在高崖后寻到地雪狐洞穴。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抱了回来。王孙怕雪狐离了雪山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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