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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絮番外之此生自断天休问(上)(2/2)

燕倾天下作者:天下归元 2020-01-26 15:25
份,都就此一笔抹去吧。

    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个痛快的人。

    六岁时,我作画,趁他睡着,浓墨涂了他一脸。

    他一笑。

    八岁时,他练剑,我教他换棵树下练,那棵树,有个我新现的蜂巢,然后他不出所料的,剑气引动蜂儿骚乱,蛰了一头包。

    他一笑。

    十岁,他陪我去庙会玩,有登徒子调戏。。。。。。他,被他打得牙落脸肿,然后被我捏着他的脸,笑嘻嘻的学:“可怜见的,粉嫩粉嫩的小倌。。。。”学了一个月。

    他一笑。

    十一岁,爹爹感于政局挣扎艰难,人心鬼蜮,君心莫测,在一波暗害计谋中将计就计,诈死离开京城,带着我和近邪,去了遥远北方深岭里,早先安排好的山庄,而弃善他们,早已在那里等着我们。

    一路上因为要隐匿行迹,餐风露宿,我这自幼娇惯的身子,耐不得北地风寒,病倒在途。

    睡在绵软的被褥里,却觉得遍体沙砾,如火的灼热如炼狱般一刻不停煅烧我的五脏六腑,我的意识突而轻浮如絮突而沉重似铁,朦朦胧胧里无尽痛苦,而人影闪回来去,声音徘徊不离,声声呼唤,句句哀切,都是那少年,苍白的脸,乌黑的眼。

    彻夜,高热不下,有掌心紧贴我后心,清流注入,沁凉如冰,我的燥热,缓缓平复,终于沉入黑甜梦乡。

    清晨睁开眼,少年惊喜的脸滚落的汗珠硕大得惊人,只是嘎声一句:你醒了!便软软跌落。

    这个实心的孩子,仅仅为了减轻我的痛苦,整整一夜用宝贵的真气为我降温,几致真力耗尽,枯元而死。

    他醒来时,见我无恙,一笑。

    十三岁,他下山历练,不过一月,便赶回山庄,我笑他这般大年纪还恋家,他红了脸,却从袖中,悄悄摸出支银簪,塞到我手中,头也不回的跑走。

    这回换我,一笑。

    记得那夜月光如水水如天,俱无山庄花树葱茏,暗香隐隐,细碎的月光洒在上,缕缕如缎,我们在一色银白上缓缓踱步,只觉得衣袂飘举似可随风去,小轩窗里传出雅擅琴筝的弃善的《凤求凰》,音色缈邈婉转琳琅,不着一语,尽得风流。

    原以为这一生就该是这样了。

    如果这一生真的就此停在这一刻,永不再向前,触动命运的狰狞,我想我是乐意的。

    可是,世间事,没有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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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我耐不得山庄的寂寞,偷溜下山,再入红尘。

    再入红尘永不回。

    这是我的宿命。

    那个青年男子,在凤阳的街头为我捉回了偷走我荷包的小乞丐,却不知道那小乞丐是我故意放走,因为我想追踪着他,见识见识丐帮。

    他坏了我的事,被我瞪了好大的白眼。

    他说要摆席赔礼,道他莽撞之罪,他立在我面前,温和的笑,一句句风神高贵,长身玉立,姿容俊雅,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早春的柳枝,早春的桃花,早春的碧水,早春的飞燕,都很美,却不如他悦目赏心。

    却仍然拒绝了他,他的身份,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公子,我的身份,不适宜与这类人多交往。

    暑热将至时,凤阳珠宝大户邱家例行开门行商,广招天下古董商家,豪门巨户,携重宝,品名珍,有看中的物件,当场银货两讫,邱家负责所有与会人等安全与归途护送。

    这是中都盛事,我怎能错过,窃了一个商人的请帖,混进了邱家。

    第一眼,便看见坐在上的他。

    他一眼认出男装的我,目光闪亮的看过来,一笑明灿如琉璃。

    那一刻他的微笑撞入我心里,穷我一生之力,我无法平复初见的涟漪。

    那场盛会很华丽,很无聊,熠熠珠光耀花人眼,我却只觉得俗艳,只在一家莱州巨商珍重捧出的物件前多看了几眼,那是一尊玉观音,说起来普通,却玉质非凡雕工奇绝,观音姿态飘逸,衣袂飞举,而玉呈三色,底部莹红中部水蓝顶部透明,望之恰如大士脚踏宝莲身披浮云,令人见之忘俗。

    不过也就是多看了几眼而已。

    对于身外之物,我从不看重。

    那个青年,倒是豪富,转眼间买下了许多,我随意掠过一眼,除了一个尾羽以玛瑙和祖母绿制成,线条流逸的黄金飞凤项圈,和那玉观音有些特别外,别的倒也平常。

    会毕,各人满载而归,分住在邱家客院内,预备明日各自启程。

    我也玩腻了,打算明日回山,这红尘烟火,看多了,也就那回事,倒不如山境清幽,乍看来就那些景色,然而住久了,却能住出常人不可咀嚼的真味来。

    然而就在那一夜,我的命运走岔了道。

    午夜,春风微凉,风里杀气凛凛割裂如刀,黑色的人影携着寒光穿透静寂的夜,于高墙华檐间掠过,一个刹那间,惊沸的人声便惊破沉寂,火光突然腾腾而起,如血色映红了窗纸。

    我于沉睡中跃身而起,扑入火场。

    一个时辰后,我立在墙头,一手一个受惊的女子,然后沮丧的现,我没有好好练功,我救不了那么多人。

    有刀剑相击声向我接近,其声奇疾,密雨般连响,交手双方都不是弱手,却令我皱了眉头---这凤阳地面,哪来的如此高手?

    隐在黑暗里,看见一群人边战边退,被护卫围在当中的,正是那总想用目光看进我心深处的男子。

    他的护卫并不多,对方却人数不少,步步紧随,招招杀着,尤其是对一个身背包袱的小厮,刀刀都向他背上招呼。

    他们已很狼狈,除了他,其余人等衣衫俱血迹殷然。

    却仍那般拼死卫护,浴血拼杀一声不吭,不似寻常护卫,倒象训练有素的死士。

    我轻轻的笑一声。

    响在刀声尖锐的夜里,竟也如此清晰。

    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是个聪明的,灿亮的目光一闪,立即劈手夺过小厮背上的包袱,远远的扔出去。

    那群人果然转身如鹰飞扑。

    他和手下趁机逃出,我施施然的想从另一处围墙与他分道扬镳,却不留神被那先前对战的护卫一把钳住胳臂。

    “主子要问你话。”

    那晚城外破庙,月光下的男子,气度俨然,我看着他,只觉得天涯,有时候未必比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远。

    后来才知道,邱家势大,引得同行相嫉,便与山匪勾结,一方泄恨,趁着盛会之机烧杀邱家和远来行客,毁了邱家百年声誉,一方求财,趁各地商客此时正行囊满满,聚在一处,正是打劫的最好良机,事后一把大火,毁个干净。

    合当邱家仗着财雄势大,多年来平安无事,防卫松懈,是以有此一劫。

    记得他知道后,微微一叹,自嘲一笑:“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他没说完,我立于远处,看着这个自称燕狄的男子,笑容里,如此沉沉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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