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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寻春须是先春早(中)

帝师传奇作者:柳折眉 2020-01-01 23:11
    “你的意思是,这些送礼上寿的人,多是冲着这一次的大考,因为宗熙不但是朝廷元老也是太傅知交而来?”

    “若不是为此,有什么道理一个致仕老臣的寿辰可以惊动如此多世家名流,造成这几乎是举国共庆一般的排场声势呢?”见风沐霖皱眉,风涪澍轻轻一声哼笑,“以各家在京城内外的耳目、彼此结交的广泛,要存心串联,京城向东南一片不过一二日时间就能把消息传遍。而这其中,宗氏本家左右逢源,穿针引线,费的心思也应该很不小。”

    风涪澍话音落处,风沐霖愕然抬头:虽然对事情总体早有把握,但这一句判断,却真正出乎了自己意料之外。“涪澍,你说什么?!宗氏本家,你是说……”

    “宗省之、宗黻父子。”顿一顿,风涪澍微微皱一皱眉,“或许还有其他,不过这对父子应该是出力最多的人——宗省之任过知州,宗黻虽然没有仕子功名在身,但一笔文章在陈、隗乃至京城都是小有声名的。而他们父子这些日来待客的态度,来者不拒殷勤周至,宗氏向外界打出的是什么样的讯号,这是再清楚不过。”

    “可是,宗省之是宗熙堂侄,同时也是宗氏的大宗家主,理当主持一切家族事务,各家各府的人情往来自然也不例外。宗柬之父子远在昔陵任官,宗熙致仕的这十多年都是他在跟前侍奉。这一次宗熙八十岁寿辰由他主持,重要宾客亲自接待致谢再合理不过。至于来者不拒,待世交故友殷勤,对第一次上门的初识也礼节周到,这是他世家大族的体面,人们平日赞许中最基本的一条,怎么就能说是什么讯号?”

    风涪澍冷笑一下:“仅仅是待客殷勤。当然不算什么。可是看一看宗家这几日来登门拜访的那些人,不仅本地的仕官,邻近地州县,乃至陈、隗两郡凡是能够请到假的在职官员。几乎一个不差地全体凑了过来;实在凑不出假期,或是路途遥远来回赶不及的,也都备了厚礼派人送到这随都——这样的热心、这样地架势,别说朝中其他什么重臣枢要,就是历年的万寿也很难见到吧?可是,打着给宗熙拜寿的旗号千里迢迢赶来了,真正递帖子到内堂要拜见正经主人的,十个里面竟然不能挑出一个!说是老大人年高不敢劳动。心意到了就好,却连个拜见帖子都不递,只管在外堂跟一个早因失职辞官的宗省之虚话……四哥,你说,天底下真有这样祝寿的吗?”

    风沐霖皱着眉,抬头凝视少年平静然而目光逼人的双眼,沉默半晌才轻轻道:“宗省之辞官归乡。虽有郡望。但身上无品。这般与并非本地的仕官结交,行事确实是有不妥。”见风涪澍眼光闪烁,略顿一顿随即继续道,“可是,就算他行事有不妥,最多也是一个有失谨慎,需要再加检点约束自身而已。这样地事情哪怕到父皇跟前,也只不过一两句教训的话。何况父皇对老臣、对地方郡望世家又向来再宽宏不过,只怕连教训都不会有。挥一挥手就轻轻放过去的。倒是抓住这一点点事情不放,会被问一个小题大做、无事生非的罪过。”

    “怎么是小题大做?!士绅跨越地界私交职官,企图干扰朝廷大考,四哥,我哪里无事生非?”风涪澍瞪圆了双眼。带着一点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盯住桌对面坐着的兄长。“你也说宗省之无官无品。虽然借了给叔父做寿的因头,可事实上宗熙并没有接受到这些拜贺。也就不能再说是情理中地普通往来。官员当着大考明目张胆地奔走串联全不顾朝廷权威,而随都正是作为中间搭线勾通地所在——这种事情,几年来我们在下面看得还少吗?”

    “涪澍!”风沐霖陡然提高了嗓音,表情严肃异常,“地方官员的活动和宗家的庆寿,这完全是两桩事情!”见风涪澍闻声抿紧双唇,风沐霖定一定心神,稍稍放缓了语气,“涪澍,宗熙……宗熙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这一点你不能弄错。”

    “是,宗熙是个小心的人,不会做逾越的事情,可他毕竟上了年纪,守在内宅多年少与人往来。而随都宗家,真正的主持并不是他。”风涪澍淡淡笑一笑,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庆寿的规模、排场,贺礼官员的数量、职任,这些官员到随都后和宗家地往来以及彼此间的走动,与宗熙自身没有大的关系,就只能是因为宗省之这一系。”顿一顿,风涪澍抬起头,脸上一抹淡到几乎透明的笑意,“四哥,我说过,宗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几百年生存绵延,必然有自己地道理:在地方上牢牢扎下根基,行事以家族自保为先,对最高权威者表示绝对地忠诚……这些都是长久传承的处世准则,也是能够保证他们长盛不衰地法宝。而我到随都,就是想看一看这些世家的子孙后代,有没有将这些铁律遵守到底。”

    风涪澍声音平和,风沐霖心中激荡也渐渐平复。压住想要插口的冲动,只静静取过桌上茶杯,倒一杯茶水推到幼弟面前。

    看到兄长动作,风涪澍心中微暖。颔一颔首,端起茶杯略一口,“宗家不是普通的世家——几百年荣耀绵延,京城东南一片士绅的领袖,同时又代有文名,在文人士林中影响极大。这样的人家,如果跟官场没有联系,这样世家大族的主事者如果跟地方官员没有往来,反而才是最不正常。但,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分寸,处世交往,也有方式手段的问题。宗氏一脉的兴盛,地位始终稳固,就是因为时刻牢记身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行有违天理国法,也尽可能少地牵涉进那些原不该他们插手的事情。虽然也曾出现过如宗白甫、宗延华等精明强势,于纷乱世道中积极进取的家主、族长。但总体看来,从宓洛到北洛,宗家始终是超然于朝廷官场之外;纵使族中子孙多有入朝为官者,也不会将整个家族投入到宦海中浮沉。而正是这种明确的做法态度。宗氏,才得到了朝廷长久的信任。可是,这样历经数代建立起来地信任,正因为一两个人的愚蠢和野心遭到破坏。”

    “野心?涪澍你是说……”

    “宗鸣,宗熙,到现在西京实际的文事长官、淇陟刺史宗柬之,都是难得的能臣、良臣;再往下地宗,吏部还有三司的考核也都很可以一观——这样杰出的一支。偏偏不是宗氏的嫡系,追踪血脉甚至还隔得颇有些远。他们在族中的威望日升,对于近几代除去宗墉之外并无其他人才的本家大宗来说,应该不能说是非常乐于见到的事情吧?”

    风涪澍轻叹一声,微微仰起头,看向窗外明净的天空。“才不如人,则当以守拙为本;明哲保身。不要做无意义地比较。也不去妄想一些能力以外的问题。可惜宗省之就是看不破这一点,以为宗熙致仕,那一支再不能如从前风头强劲,迫不及待便要显示族中还有他人。要强调他本家大宗与分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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