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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琳娜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2020-01-08 22:43
    瓦莲卡的黑上包着一条白头纱身边环绕着一群孩子正和蔼而快活地为他们忙着而且显然因为她所喜欢的男子可能向她求婚而非常兴奋她的样子十分动人。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和她并肩走着不住地欣赏她。望着她他回忆起他听见她说过的一切动人的话语他所知道的她的一切优点他越来越感觉到他对她所抱着的感情是一种很罕有的感情这种感情他在好久好久以前只在他的青年时代感到过一次。接近她所产生的快感不断加强一直达到这样的地步当他把他采到的一只细茎的、菌边往上翻的大桦树菌放到她的提篮里的时候他望着她的眼睛看到她满脸的那种激动的又惊又喜的红晕他自己也张惶失措了默默地、含情脉脉地向她微微一笑。

    “要是这样”他心中暗暗地说。“我就得仔细想想作出个决定不要像个男孩子一样由于一时的冲动就神魂颠倒了。”

    “现在我要一个人去采蘑菇不然我的成绩就显不出来了”说着他就独自一人离开了树林的边缘——他们正在那里的疏疏落落的老桦树林中如丝的小草上走着——走进树林深处那儿在白桦树中间长着银灰树干的白杨和暗色的榛丛。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走了大约四十步的光景走到长着浅红和深红的、耳垂状的繁花的卫矛树丛后面他知道没有人看得见他就站住不动了。周围一片寂静。仅仅在他正在那下面站着的桦树上面一群苍蝇一会也不安静地嗡嗡着像一窝蜜蜂一样有时也传来孩子们的声音。突然间从距离树林边缘不远的地方出瓦莲卡呼唤格里沙的女低音他欢喜得笑逐颜开。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意识到这微笑对自己这种情况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取出一支雪茄烟开始点燃它。他很久在桦树干上擦不着一根火柴。柔润的白树皮粘住了黄磷火就熄灭了。最后有一根火柴燃着了雪茄的芬芳的烟像一条齐整的、宽宽的飘荡的布一样飘向前荡上去缭绕在桦树的垂枝下的灌木丛上面。注视着这一片烟雾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慢慢地走着一边考虑着自己的处境。

    “为什么不呢?”他想。“万一这只是一时的感情冲动万一我感到的只是一种吸引一种相互的吸引(我可以说是·相·互·的)但是又觉得这是违反我平生的习性的要是我觉得屈服于这种吸引之下我就背叛了我的事业和义务呢……但是事情并非如此。我说得出的唯一的反对理由就是当我失掉玛丽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过我要对她永不变心。这是我唯一说得出的反对自己的感情的理由……这是很重要的”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自言自语同时却又觉得这种顾虑在他个人说来是无关紧要的只不过在别人眼里会破坏了他所扮演的富有诗意的角色罢了。“可是除此以外无论如何我也找不出可以反对我的感情的理由。如果单凭理智来挑选的话我也不可能找出比这更美满的了。”

    他无论怎样回忆他所认识的妇人和姑娘们他也想不起有一个姑娘具备如此多的美德那是像他经过冷静考虑之后希望他的妻子全部具有的。她有少女的魅力和鲜艳但是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如果她爱他她是有意识地、以一个妇人应该具有的受情来爱他的;这是一。其次:她不但毫不俗气而且显然很厌恶庸俗的上流社会但同时却很懂世故具备着上流社会的妇女处世为人的一切举止一个终身伴侣不具备这些对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来是不能设想的。第三:她是虔诚的但是并不像小孩一样譬如像基蒂那样无意识地虔诚和善良;她的生活是建立在宗教信仰上的。甚至最细微的地方谢尔盖·伊万诺维奇都现她身上具备着他渴望他妻子应该具有的一切:她出身贫苦、孤单所以她不会把自己的一群亲戚和他们的影响带到丈夫家庭里像他现在所看见的基蒂的情形。她一切都要仰赖她丈夫他一向就希望他未来的家庭生活会是这样的。而这位身上具备着这一切美德的姑娘受上了他。他是一个谦虚的人但是也不能不看出这一点。而他也爱她。还有一种顾虑——就是他的年纪。但是他的家族是长寿的他的头上没有一丝白谁也不会以为他是四十岁的人而且他想起瓦莲卡曾经说过只有俄国人才一到五十就自命老了在法国五十岁的人还认为自己正dans1afornetjeunehomme2哩。当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像二十年前那样年轻年龄多大又算得了什么呢?当他又走到树林边在夕阳斜照里看见瓦莲卡的雍容优雅的风姿她穿着黄衣服提着篮子姗姗走过老桦树旁当瓦莲卡的动人的姿态和使他叹赏不已的美景——浸在夕阳中的变黄了的麦田和点缀着黄斑的古树正消失在遥远的蔚蓝色天边——融合成一片的时候他不是觉得年轻了吗?他的心快乐地跳动着。一股柔情迷住了他。他觉得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刚刚弯下腰去采一只蘑菇的瓦莲卡灵活地站起身来回头一望。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扔掉雪茄烟迈着坚决的步伐向她走去——

    1法语:年富力强。

    2法语:年轻人。

    五

    “瓦尔瓦拉·安德列耶夫娜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心里就定下了我会热爱和乐意称她为我的妻子的女人的理想。过了漫长的岁月我现在才破天荒第一次在您身上现了我所追求的。我爱您我向您求婚。”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自言自语那时他离瓦莲卡只有十步远了。她跪着用胳臂护着几只蘑菇不让格里沙抢去一边呼唤着小玛莎。

    “来呀来呀!孩子们!这儿很多哩!”她用圆润悦耳的声音说。

    看见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走过来她没有起身也没有改变姿势;但是一切迹象都使他觉出她感到他走近了而且心里很高兴。

    “怎样您找到一些吗?”她从白头巾里面问扭过她那带着温柔的微笑的美丽面孔向着他。

    “一个也没有”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您呢?”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正忙着照顾她周围的孩子们。

    “那儿还有一个就在树枝旁边”她说指着一个小蘑菇富有弹性的玫瑰色菌顶上横压着一根干草它是从草底下长出来的。她立起身来那时玛莎把蘑菇拾起来掰成两片雪白的菌块。“这使我想起我的童年”她补充说离开孩子们和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并着肩走去。

    他们默默地走了几步。瓦莲卡看出他想说什么;她猜着那是什么又惊又喜的心情几乎使她昏过去了。他们走到远得谁也不会听见他们的话了但是他还不开口。瓦莲卡最好还是沉默。沉默以后总比谈了菌子以后再谈他们想说的话容易得多;但是事与愿违仿佛是出于偶然一样瓦莲卡说:

    “那么您什么也没有找到?不过树林里面蘑菇总是少的。”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因为她谈起蘑菇而感到困恼。他想把她引到她最初所谈的关于她的童年的话题上去;但是违反自己的本意沉默了一会儿他却回答了她最后的话:

    “听说只有白菌才多半生在树林边上但是我连白菌是什么模样都辨别不出哩。”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得离孩子们更远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了。瓦莲卡的心跳动得那样厉害以致她都听见它的通通的跳声她感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在施塔尔夫人家过了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以后做科兹内舍夫这样男人的妻子在她看来似乎是莫大的幸福了。除此以外她差不多深信她已经爱上了他。而现在就要有所决定了她很害怕:有时候害怕他说有时候又害怕他不说。

    他必须趁现在这个机会说要么就永远也不说了;这一点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也感觉到了。在瓦莲卡的眼色里、在她的红晕里、在她的俯视的眼睛里、在这一切表情里都流露出痛苦的期待的神情。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看出来替她很难过。他甚至感到现在什么都不说就等于侮辱了她。他在心里迅地重温了一遍支持他的决心的理由。他心里也暗暗温习了一遍他打算用来求婚的言语;但是他没有说这些话不知什么突如其来的想头却使他问道:

    “桦树菌和白菌究竟有什么区别?”

    瓦莲卡的嘴唇激动得颤抖起来当她回答说:

    “菌帽上差不多没有分别只是菌茎不同而已。”

    一说完这些话他和她就都明白事情已经过去了应该说出口的不会说了他们的达到顶点的激动情绪平静下来了。

    “看见桦树菌的根就使人想起黑人的两天没有刮过的胡子”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平静地说。

    “是的这是真的”瓦莲卡微笑着回答他们散步的路线不知不觉地就改变了。他们开始回到孩子们那里去。瓦莲卡觉得又痛苦又羞愧同时她又体验到一种轻松的感觉。

    回到家里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又回忆起他所有的理由结果现自己最初判断错了。他不能对marie1负心——

    1法语:玛丽。

    “安静点孩子们安静点!”列文甚至恼怒得叫起来一边站在妻子面前护着她当那一群孩子欢天喜地地叫喊着迎面冲来的时候。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和瓦莲卡跟在孩子们后面走出了树林。基蒂用不着问瓦莲卡;她从他们两个人脸上的平静而有点羞愧的神情上就明白她的计划并没有实现。

    “喂怎么样?”回家的路上她丈夫问她。

    “没有上钩”基蒂说她的笑容和说话的态度使人想起她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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