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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回

空明传烽录作者:公子易 2020-01-09 21:42
    桓震担心出现原本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后东江旧部纷纷叛乱的情形,连夜将皮岛士卒重新编伍,混杂入辽兵之中,以辽兵旧将统领,原先毛氏的将官一律暂行罢职,软禁在一起。一面令人急速回觉华岛去调集伏波军赶来接收皮岛,港口也分派重兵把守,任何人没有桓震的亲笔手令,连一条舢板也不能下海。

    他生怕士卒哗变,开了岛上粮仓,增半发放口粮,普通士兵只要吃得饱,也就不在乎是谁做大将,倒也安稳了下来。毛文龙给关押在一处净室之中,过不几日,心病突发,一命呜呼。桓震令人薄葬在岛后,准岛上毛姓的将领为其披麻戴孝。虽然如此,许多毛文龙的干儿子干孙子仍是纷纷请求复其本姓,例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原本叫做毛有德、毛精忠、毛可喜,此时都争先恐后地改回了祖宗姓氏。

    这几大反王,桓震早已经如雷贯耳,都是先叛明后叛清的变色龙一流人物。改不改姓也罢,总是不敢信任的,只淡淡敷衍几句,却并不给他们特殊待遇,仍是与旁人一样不许随意走动。过不五六天,伏波军余下的六个营一人不剩地来到岛上,桓震大兵在手,甚么也不怕,老实不客气地令各部分头将三山、广鹿、长山、石城、小松、宽甸、鹿岛等处尽皆接管了,原本就打算让曹文诏驻守义州,多留无益,便令他带了本部渡海北上,先去汉城拜见朝王,顺便捎去一封书信。

    一应事定,已经是十余日之后了。这十余日间,他丝毫也不理睬崇祯,存心要他自己苦恼一番,待他觉得走投无路之时,才去给他指一道生门。据负责监视的亲兵说,崇祯每日除了吃饭喝水,就是躺在床上发呆,有时还重重叹气,不知道想些甚么。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正想前去见他,崇祯却先忍耐不住,叫送饭的亲兵传话,说要与桓震面谈。

    桓震正在与彭羽商量事情,听那亲兵说崇祯传见,心道时候终于来了,道:“我去,还是妙才去?”彭羽闻听,立时明白巡抚大人并不想让自己参与这场谈话,否则他就不会问“谁去”,而会问“是否一起去”了。他知趣得很,当下道:“学生身体有些不爽,想同大人告假,歇息半日。”桓震会心一笑,拍拍他肩头,起身离去。

    这十几天之间,崇祯似乎又老了许多,不单是外貌显得沧桑,连神情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双眉之间紧紧皱起一个解不开的结。桓震关好了门,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前些时那个问题,陛下难道已经有答案了?”崇祯喟然摇头道:“废立兴替,此天命也,岂人力所能预哉!”桓震忍不住放声大笑,一面笑,一面摇头道:“我以为陛下是聪明之人,想不到也不过是一个诿过于天的懦夫而已!罢罢罢,既然如此,你我已经无话可说,告辞了。”一拱手,拂袖便走。

    崇祯霍然站起身来,在后叫道:“你说是为什么?”桓震转过身来,细细瞧着他的表情,那里面有困惑,有不甘,还有许多其它的东西。看起来这个问题确实把他困扰得不浅,当下回身坐定,淡然道:“无他,只不过一人之天下,天下人尽欲得之,以一人之智、力,不能胜天下欲得者之众而已。”崇祯愕然坐倒,头脑中一片混乱,良久,喃喃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全然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桓震一字一顿的道:“以天下为主,君为客而已。”他知道不可能在几句话之间给崇祯灌输这种理论,只是道:“设若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一旦有欲谋夺之者,自然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不劳君主费心力矣。否则,我神州幅员万里,以君之一人,加上若干臣子,能绝天下人之欲乎?朱姓得国,便说天命在朱,赵钱孙李得国,亦可以说天命在赵钱孙李。天难道是这等反复无常的?我言尽于此,陛下听得进去,往后做一个虚君,政事尽委大臣,臣子更替,君主万世不易。如果听不进去,温体仁有胆子弑君,桓震未必就没有了。”

    崇祯怔怔地坐在那里,望着桓震离去,一时间心乱如麻。桓震所说的东西他几乎完全不能理解,只知道自己倘若答应,就要实实在在地做一个傀儡皇帝;然而如果不答应,瞬息间他便能够如同捏死小虫一般取了自己的性命。性命都没有了,还做甚么中兴之主?如果是即位之初,刚刚铲除了魏忠贤,正在踌躇满志的崇祯,是绝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的;但是时至如今,在沈阳一年的俘虏生涯磨去了他的雄心与棱角,也让他深深感受到人生在世的无常。今天自己还活在这里与桓震讨价还价,可是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崇祯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桓震再一次应他所请,走进了房门。

    四月一日,桓震撤除了皮岛的海禁,将“王应熊谋弑太上皇,黄道周殉难”的消息公诸天下。与此同时,崇祯在义州下诏即位,复崇祯年号,改盛德元年为崇祯四年,大赦天下。复设中书省,论迎复功,拜桓震左相国,加爵忠武伯,其余辽东众官将升迁赏赐有差。桓震上表固辞,优旨报答,改拜平章政事,摄中书省事。下《与慈烺儿诏》,中有“岂期监国之人,遽攘当宁之位?”等语。另诏令在京及外廷大小官员,曰温体仁等人结同外寇,构成邪谋,逢迎妇孺,篡位易储,依阿从谀,内外朋奸,紊乱朝政,擅夺兵权,罪恶深重。众官早自醒悟,朕自追究首恶,不罪其余云云。

    诏令一出,天下大哗,士以东林党人为首的举子士人纷起指责桓震要君干政,厚自矜伐。温体仁借天子之名,目桓震为叛逆,发宣府、大同兵讨之。四月五日,桓震亲领兵二万余,奉崇祯迫山海关,蓟抚赵率教开关相迎,登莱徐光启、河南范景文先后上表应和。温体仁伪诏调巡抚延绥副都御史洪承畴东向御之,承畴既去,秦晋流贼无人可制,一发而不可收拾,原本在年初就已经流入陕西的王嘉胤等部,如滚雪球一般愈滚愈大,被贪官暴吏敲骨剥髓、无以聊生的贫民纷纷涌入,农民军的前锋直抵晋东南沁水、阳城一带,几有破晋而入河南之势。在晋北,老回回马守应越过大同府,辗转移至桑乾河西。

    四月二十三日,辽兵前锋张正朝部与洪承畴部下游击左光先遇于通州,左部本不愿战,正朝示以崇祯手诏,晓以利害,饵以官禄,光先遂下马伏拜。越数日,桓震中军抵通,与左光先语,因其致书洪承畴,并附各地督、抚表文。

    三十日,大军抵京城广渠门,洪承畴射书出城,相约半夜启门相迎,桓震兵不血刃而入京师。京营欲战而不能,束手待降而已。温体仁挟慈烺及官员、宫人、眷属若干出西城广安门仓皇而走,为洪承畴所部截获。温体仁自知不免,吞金而死,余人尽为洪部遣送回城。

    桓震将几个温党骨干如张捷之流扣留下来,余人尽皆放还回家,官职俸禄尽皆不改。温体仁已死,遗属未与其行,尽免株连。他记着周延儒,一心只想找他,可是搜遍全城也没丝毫下落,不知去了何处。小慈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给一群大人抬着东奔西跑,又饿又累又怕,给送回钟粹宫不多久,便大哭起来,怎么哄也不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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