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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阎王且留人作者:于晴 2020-01-09 22:30
    南京城茶馀饭后的话题很多。

    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城内两大富豪聂家跟西门府。

    会将两家相提并论除了两家在南京城内各为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外在家族背景上也颇有神似之处。

    比方聂家与皇亲贵族保持友好关系曾在大明开国有功于朝廷而西门家也曾功献朝廷——只不过是由西门家的义子冒命换来;聂家家中兄弟多人无姊妹西门家中兄弟也多——除了西门恩外其它兄弟都没有血缘关系;聂家中有个自幼体弱多病的聂老四而巧的是西门家中也有一个自小病到无药可救的老幼——只是这老幼恰好是西门家中唯一仅有的真正血脉。

    聂家与西门家就好比是对影无处不巧直到几年前聂家老四亲自出门代断腿的聂老三经营书肆之后对影就被打破了;西门家的老幼仍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曾有人下毒誓亲眼目睹西门家的某个义子就站在书肆附近恶毒的眼光像要瞪死聂老四般。

    聂家最近没什么话题可供人嗑牙闲聊天自然地南京城无聊的百姓便将话题转向西门家——

    看看西门家里到底是哪个义子会独吞掉西门庞大的家产?

    说起西门家就不得不提起一连串的不幸——自从十三代前西门家突然间从多子多孙开始一脉单传起来。初时西门家的祖先们很单纯地不觉有异只当自已不够努力于是娶一堆老婆回家夜夜奋战奋战到死还蹦不出第二个子儿来;后来几代的祖先下场更惨幸运点可以陪儿子七、八年再去见祖宗们不幸点儿的儿子才两、三岁老爹就一命呜呼。

    上一代的西门老爷最惨儿子还在娘亲肚子里他老人家就下去见阎王了。生出的儿子叫西门恩像要结束西门家十三代来的「惨剧」似的自出生就身体状况奇差每个大夫都说绝过不了弱冠之年如今西门恩虽已过了二十以上但外人从未见过他——换句话说就是深锁内院二十馀年不是离死不远就是遭西门家的义子以久病为名将他困在府里一辈子也见不了天日好独霸西门家的家产。

    「哦原来如此啊你说得真详细……」

    「美姑娘……」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破旧的衣裳不知是几百年前城内的流行衣袖的尾端还有补钉洗得干干净净的;怀里抱着旧旧扁扁的包袱但看得出她身材姣好而且……年轻美丽。小伙子的口水流了一地与同伴施了个眼色对她说道:「既然你对西门家这么有兴趣西门府离这儿不远咱们兄弟俩好心带你去瞧瞧你说好不好?」

    「好啊……不还是算了。我在这里等人我离开了她们找不着那可麻烦了。」

    「那有什么关系?咱们兄弟俩啊在南京城里算是地头蛇七拐八转的路子在咱们的脚下一会儿就到了。你不是想知道西门家长什么样吗?那可跟现下你瞧见的房子完全不一样呢。」

    见她迟疑地点点头两个小混混心中大喜连忙带她拐进小巷里。她的打扮就像是乡下小姑娘与南京城里的繁华颇有格格不入之感这种女子最好骗了。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从一进南京城就觉得一街一巷十分地眼熟好象很久以前曾经来过——是她跟姊姊来过吗?为什么她连一点印象也没?

    「请问……几年前是不是有过巫女到西门家祈福?」

    那小混混回过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七、八年前听说是有找过城内的王师婆作法不过没有用后来听说有外地的巫女来了又走西门家的人一直在找她呢——」行到巷中忽然停步。

    巷极长而且无人两个小混混忽然对看一眼又擦擦口水转身向她说道:「美姑娘……咱们兄弟俩很久没有女人了……你让咱俩摸一摸、亲一亲好不好?」

    她愣了下后退一步。

    「摸一摸就好了不不再加亲一下下美姑娘你的皮肤好光滑眼下的小痣好性感我已经好久没有女人了……」他涎着笑。

    她望着他的笑容脱口:「你在对我笑吗?」

    「啊……是啊是啊!我当然在对你笑啊!」

    他在对她笑呢!虽长得小头锐面笑起来倒也真好看。她想道不知道城里的人是不是都像他们一样爱笑?见这一对小兄弟愈走愈近伸手探向她扁扁干干的包袱。

    「这包袱是我的。」她皱眉说道。

    「是你的也就是咱们兄弟的就像你的人再一下下也会是咱们的了!」

    魔手抓向她的包袱她弯身连避跑向巷口。她的行动有些迟疑像是每跑一步都停了一下才到巷口时后头的小混混追上一把抓上她的衣袖「嘶」地一声衣帛裂开破了好大的袖子她心中暗叫不妙头皮忽地吃痛飞扬的长辫被狠狠拉住脚被人拐上随即翻滚在地。

    火辣辣的剧痛从臂上传出来一抹湿答答的是……血?

    惨了!

    祝六、祝八、祝十必定恨死她了!

    「看你往哪儿逃!」

    「不要逼我!」她恼叫心里薄薄的怨恨开始凝聚。「走开!」

    「鸭子都到口了谁会走开?美姑娘不怕不怕我就来扶你了。」

    她眯起细美的眼眸忽然之间庞大的黑影闪到她的面前挡住那只魔掌。

    「光天化日的在调戏良家妇女吗?」男人沉声说道。

    不理救命恩人她迅爬起来转身就跑。

    「西……西门老爷……」那两个小混混同声低叫。好不幸哪怎么遇见西门家会武功的主子了呢?

    西门笑很轻松地打昏他们之后转身瞧见那年轻的姑娘跑开地上的包袱未捡回去他正要喊住她忽地看见对面王师婆押着一名汉子。

    他认出那汉子正是为西门家的米行做事的小张职位虽低但每天生龙活虎的充满热心只是这几日听下头的人说他连事也不做、老婆也不理成天不知道在哪儿鬼混找不着人。

    那胖胖的王师婆大声说话仿佛要让所有人知道:「张嫂子你放心!他交给我我准把附在他身上的鬼给驱出来有我南京城的王师婆在没有问题的!」

    有鬼附身?

    西门笑心中讶异随即瞧见那小张撞上先前他救的那年轻小姑娘的纤肩。

    他直觉脱口喊声小心忽见那小姑娘不经意地侧身与小张对视。

    从小姑娘的侧面望去十分年轻美丽但在他眨眼之间突见她眼睛张得好大细长到眯眯线的眼眸暴裂黑白极为分明像要凸起嘴唇血红上咧到耳际蜜色的脸庞化为数年前他曾见过的鬼脸……

    他瞪着她的嘴巴张开好象说了一个字他听不真切只觉耳边一阵吼声从她喉口喷出一股强气来正中小张的睑然后小张立刻像被千石压身模糊的鬼影被震离他身上王师婆却浑然不觉方才生的一切押着小张走了。

    「我的天……」他再定睛一看那小姑娘头也不回地拐进另一条街跑了。

    没有人现方才她的脸……像鬼吗?

    还是自己错看了先前只是幻觉?

    「可是……她那张鬼脸好眼熟在哪儿看过?」应不是幻觉他双眼自幼能见一些模糊的影子只是从未像这次见过的可怕清晰那小姑娘莫非也被鬼附了身?

    方才是鬼吓鬼?

    他一头雾水瞧见地上有她的包袱包袱露出一角很眼熟的东西来他蹲下拾起随着那一角露出全貌——

    「是面具……」这面具长得跟她的鬼脸一模一样打开他很久之前的记忆。他恍然大悟:「是祝氏一族的鬼面具?她是祝氏一族的巫女?」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找着了!

    很少有表情的西门笑露出极度的狂喜低叫:「恩弟有救了!」

    拐了一条街说是走在陌生的街道里不如是依着自己模糊的印象——

    真怪她从来没有来过南京城啊难道……真的是带她来过?

    模糊的印象让她走向一楝大宅前正奇怪为何有好几名姑娘站在小门前后来才知道那是新买的丫鬟。她会知道是因为她才走近那些跟她穿著很像的姑娘们小门就突然打开有个老头子赶着她们进去嘴里说着西门家规矩一向严谨绝不容私什么的。

    这么巧?

    进了西门府她随机掩身一见那老头儿带着一堆姑娘离去她立刻背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愈走愈偏僻、愈走愈奇怪遇见分岔两条路她毫不迟疑地往左边而行。

    「奇怪我好象来过这里……」

    眼前的铜门半掩却没见半个家仆丫鬟经过此地她的心漏跳一拍东张西望想要找门口先跑出去等祝六她们来之后再说但双脚却不听意志地侧身走进铜门之内。

    铜门之内一样无人。

    「姊姊说走这边会遇见一个一直咳一直咳的人在哪里呢?」

    她惊跳起来立刻转身不见任何人。她抚着心口张大眯眯眼低叫:「我的天啊这里有鬼吗?那声音……好象是个小女孩……」而且很像她小时候的声音呢。

    不怕不怕她不像姊姊是巫女可以看见三界鬼神。从小到大她连个鬼都没见过应该……不会很不幸地在此遇鬼。

    她咽了咽口水走进熟悉的拱门内树枝打上她的睑她惨叫一声捣住疼痛的脸眯眯眼看见花开满枝。

    「有花!」她喜道。顺手摘下一朵盛开中的小白花心脏的跳动突然又变得极快好象这样的事她曾做过。

    她抓抓有些乱乱翘的头咕哝道:「真怪……」

    忽然之间听见一阵轻微的咳声她惊得跳了起来。

    「是……谁在咳?」真有人在咳?那咳声不断心虽惊脚步却不受控制循着咳声往前走来到一间房前。

    窗子半掩她捣着疼痛的睑小心地往窗内偷瞧。

    「啊找到咳咳的人了。」童音忽起。

    她见怪不怪当作没听见。窗内有个人坐在床上咳声像是从他嘴里出的他是侧躺着床幔微微遮住他的容貌只见他在翻着书慢慢地看着。

    翻着书的手……好白、好瘦几乎可以见到骨头了青筋凸起丑不堪言像是一层极薄的白皮包在骨头上了。

    莫名地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就是西门恩吧?

    这就是祝六她们嘴里说一定要害死的西门恩吧?

    明明没有看见他的脸心里就是知道他是西门恩。为什么?是那看起来好单薄的身子很像是她们嘴里笃定离死不远的西门恩吗?

    「好高兴好高兴!找到了!」

    「别叫了!」她恼道。

    「谁?」房内的人轻讶十分缓慢地坐起身子来从床幔后露出他那张脸来。

    她瞪着那张……好可怕的睑。

    那张脸瘦到只剩骨头就像是他的手一样只剩一层薄薄的白皮包在脸上;双眼隐约看出眼形好看但如今深陷像两个大黑洞;唇无血色白色的皮肤上蒙上一层死灰。如果有人告诉她眼前这男人再两天就死了她一点也不会惊讶。

    「怎幺了?是霍总管带回来的丫鬟吗?」气若游丝的。他的话听起来病恹恹的却十足地和气。见她捂着脸不答话他露出微笑道:「是不是迷路了?我告诉你路子你出园之后往右边走——」

    他在笑耶!「你……在笑吗?」

    他微楞答道:「我是在笑。」他知他自已早病入膏盲笑起来很可怕。

    「你在对我笑吗?」她惊奇地问道。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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