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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黄泉

听雪楼系列作者:沧月 2020-01-10 17:19
    序

    白楼的正厅里斜阳的影子透过镂花窗投进房间一片昏黄的斑驳。

    这个天下武林的权力中枢平日里曾有过多少指点江山、激荡风云的气势;然而今日在斜阳里、居然有一种茫然而凄烈的意味渐渐如润湿般、一点点渗透弥漫开来。

    寂静。沙漏上的沙子静悄悄的流泻。

    数十个白衣人静静侍立在殿内一殿衣冠似雪。那是听雪楼坛主以上的精英——然而那些江湖高手云集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连呼吸都用内力逼缓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只是一齐默默的看着大厅的尽头。

    在燃烧着长明灯、供奉着鲜花的尽头停着白石的灵柩。

    青色的刀和绯色的剑交错叠放着、置于灵前。

    “还有半个时辰。”

    蓦然为的南楚抬头轻轻的宣告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在灵柩的四个角落听雪楼四位护法如同渊停岳峙般沉默的守护着他们所效忠之人。

    那已经是最后的一程。

    看着沙漏四人中西北角上那个黄衫男子的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雾气默不作声的伸过手去、轻轻从快要滴尽的沙漏中握起了一把沙收拢手指看着砂子从指间如同水一样细细密密的流走。

    那是人的手所不能抓住的东西……

    楼主……连你、连你那双曾翻云覆雨的手也无法抓住的东西又是什么?

    一生征战、令天下武林为之臣服的你到了最后却只是和那个人一起沉睡在北邙坡那片碧草之下么?那么曾经对你誓效忠的四护法……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仿佛想拼命抓住一点什么然而他越是抓紧往日的一切就如同砂粒般从收拢的手指间悄无声息的流走。

    蓦然间他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滴落在沙中。

    那是他归入听雪楼门下五年来、第一次落泪……幸亏并没有人注意到。落入沙中的泪水转瞬被吸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黄泉该起灵了。”身后有同伴的声音黄衫男子闻声回头看着另外三个人。

    碧落。黄泉。紫陌。红尘。

    听雪楼仅次于三领主的四护法。

    第一篇黄泉

    他习武的念头起自于那一日的黄昏。

    他是一个佃农的儿子。那一天八岁的他跟着父亲从集市上回来手里拿着鸡蛋换来的小面人儿雀跃地拉着父亲的衣襟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走到村口那道大斜坡前跟在父亲身后的他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天际。

    残阳如血。虽然没有风但奇怪的是大朵大朵的云在天际翻滚着变幻出各种奇怪的形状在云层背后落日将血一般凄烈的颜色泼向整个大地。

    八岁的孩子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拉紧了父亲的后襟。

    就在那个时候父子两个人都听到了坡上扑面而来的喧嚣和叫骂。

    “起来!给老子跑啊!***真是不中用的东西!”斜坡下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驽马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口中冒着白沫跪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息。而小小的车上竟然密密麻麻的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喷着酒气、醉醺醺的少年。

    他认得为的正是村里田举人家里的三少爷——也是他们家的少东家。

    “跑?……你家的这老家伙、大概有十年没跑过了吧?”马车上那群恶少哄笑了起来看着那匹筋疲力尽的马一边仰脖子喝下带来的酒。

    田三少脸面有点挂不住了一边嘟囔着父亲居然套了这样的驽马给他们一边借着酒气爬上了车挥起鞭子雨点般的抽在老马羸弱的脊梁上大骂:“跑啊!跑啊!老畜生……来兄弟们大家都拿条鞭子来一起把它给我抽起来!”

    车上的少年们都哧哧地笑着——怎么不笑呢?一匹那样的老马居然要拉着一群人上一个大斜坡?连村口来往的几个村民都站住了脚在一边看热闹跟着哄笑。

    那匹马又矮又瘦黄毛黑鬃瘦骨如柴。但被雨点般落在脊背上的鞭子一打又没命的拉起车来但是它不但不能跑甚至连步子也迈不开只是缓步往坡上走了几步呼哧着又踉跄被沉重的车拉回来后腿一葳蹲到了地上。

    车子一震车上几个少年被甩了下来酒泼了一地。

    车上和围观人中的笑声更响了田三少加倍的恼火跳下车来鞭子抽得噼啪响跑到了驽马前面照准了马头和鼻面猛抽。

    “爹爹!是老黑、是老黑啊!”十岁的孩子蓦然认出了那一匹老马对父亲喊了起来用力抓住了父亲衣襟扯着“他们、他们在打老黑啊!那群混蛋!”

    他小小的声音淹没在周围人的起哄与大笑声中然而父亲还是惧怕的看着雇主的三少爷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急急道:“咱们走吧乖儿子!是他家的马我们管不了啊……咱们走吧别看啦!”

    那一边蓦然有一声长嘶那头驽马受不了不住的抽打无力的踢起人来虽然它的蹄子已经软弱无力但是一时来不及避开挨了一下的田三少却越暴怒起来

    “打死它!”酒气上涌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他的威势田举人家的三少爷气势汹汹地丢下了鞭子叫嚣着从车子底下拖出一条辕木“既然这老东西不打不行就揍死它!”

    第一棍落在马头上的时候周围哄笑着的人群蓦然安静了下来围观的村民们都有点呆呆的、看着一行血从老马的耳后流下来然而车上的恶少们却大声叫起好来于是一呆之后那些围观者也有些应景似的跟着叫了起来。

    田三少越起劲抡起辕木接二连三的用力打在马头上。那匹老马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挣扎着甩了甩头然而很快又被打得跪了下去。

    “真是无聊。”路过村口的另一辆马车被围观的人堵住了在垂着竹帘的车厢里一个女声蓦然说了一句一只白皙的手放下了帘子。

    “你、你要把它打死了啊!你这个——”在马的惨嘶和人的哄笑中间猛然响起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由于父亲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后面半句话才硬生生的被止住了。

    田三少醉醺醺的回过头逡巡的看了一眼围观者似乎也懒得费那么大力气去寻找说话的人只是用木棍点着人群叫嚣:“这是我的马!我的马!我愿意揍它!谁要是再罗嗦我连你们一起揍!你们这群杀不尽的贱种穷光蛋!”

    “揍死它!揍死它!你为什么不揍啊?”有些挑衅的马车上那群同伴大笑。

    田三少眼睛里有野兽一般的光用力抡起辕木带着风声“呼”的一声落在老马的脊梁上黄毛黑鬃的马再也受不住出一声凄烈的哀嘶全身瘫下去缩成了一团。

    “老黑!老黑!”他终于叫了起来挣开了父亲的手跑到曾经喂养过的爱马前面去一个村民及时的拉住了这个莽撞的孩子。

    他挣扎着看着那群人是怎样抽打老黑的鼻梁、眼睛他哭起来了。

    在老马最后一声哀嘶中狂一般的十岁的孩子掰开了乡民的手叫嚷着冲了过去扑向那匹黄毛黑鬃的老马抱住它血淋淋的额头哭了起来。

    老马被血糊住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认出了昔日照顾过它的人眼睛里滚出了大颗的泪水伸出舌头微微舔了一下孩子的手然后痛苦的喘了一口气头沉重的垂了下去。

    孩子忽然不动了……他跳了起来握紧两个小拳头疯狂的扑向那一群大笑的恶少。

    这一刹那间追了他很久的父亲终于一把抓住了闯祸的儿子把他从人丛里拉出去同时一叠声的向田三少赔不是。

    “咱们走吧!走吧!”父亲抱紧了他对儿子道“咱们回家去吧!”

    孩子呜咽着被父亲粗鲁的倒拖着拉开他无力的挣扎用手背不停的擦着涌出来的泪水仰头问:“爹……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死……打死老黑!你为什么不去救它?……爹为什么不去救它!”

    “孩子爹无能啊……只能、只能任由这些畜生乱来。”父亲叹息着回答。

    看着父亲老实而无奈的眼睛孩子感觉透不过气来了他后面的话变成了一片无意义的嘶喊从极度压抑的小小心灵中冲了出来。

    他不要老黑死!他要杀了那群混蛋……他要杀了那些为非作歹的混蛋!

    就是为了这一匹老马十岁的孩子成了十年以后听雪楼里的四护法之一:黄泉。

    看着那一对父子走远被堵在村口的另一辆马车也开始继续行驶车中的女子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探出头去目送着远去的人。

    一个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着紫色的纱衣绝美的脸上有天真的笑意然而眼睛里、却闪动着成熟女子才有的妩媚波光:“嘻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紫黛上路了。”旁边有人催促她连忙缩回头去老嬷嬷在一边直叹气“这么一耽搁到洛阳恐怕要天黑了呢。”

    那个叫紫黛的女孩抬头望望车外不禁怔了一下——天际的风云在急剧的变幻而那残霞殷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黄泉当年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呢……”

    很长很长的岁月以后某一日那个紫衣的女子趴在少年的肩头在他耳边吹着温热的气息慵懒而妩媚的笑着看着他手里那一把沾着血的短剑。

    而十八岁的黄衫少年只是微微的皱着眉头全神贯注的用一块白绢擦拭着手中的兵器。他的目光低垂然而长长睫毛的底下、却是类似爬行动物的眼珠没有焦距暗淡的棕色漠然的直视着眼前的一切东西。

    “可爱的孩子今天又杀了多少人?”见他不回答紫衣的女子反而笑了起来凑过来吻了一下少年的嘴角眼神散漫而潮湿。

    黄泉没有回答忽然起身用力一甩、将剑笔直的插入身边的地上直至没柄——

    “紫陌当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萧忆情献的计策?!”

    看着少年蓦然阴郁严厉的脸紫陌反而出声的笑了起来带着好玩似的表情看着他眼神是有些讥讽的却依稀又有一种沉迷的意味:

    “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我当时只不过认出了你把八年前在那个村口看见的一幕随口告诉了萧公子而已……嘻能收服当时的你完全是凭着公子过人的手腕呢。”

    当时的他是长安城里“天理会”门下一个不大起眼的人物。

    自从五年前那一日的黄昏以后他咬着牙离开了贫穷的家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江湖闯荡生活。终于学到了一些立身存命的技艺。在江湖林立的门派里他选择了天理会——只因为那个组织的宗旨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锄强扶弱……无数个日子以来老马死时的情形在他心头萦绕不去伴随他从一个农家的孩子成为一个江湖少年。

    在天理会的日子纵然贫乏枯燥但他至少还保留着心里的那个梦;这个十五岁的江湖少年至少还能对于这个世间保留一点希望和暖意——

    而让他彻底坠入黄泉不归路的却是那一日……

    十五岁的少年不顾一切的挥舞着手中的剑靠着墙角疯狂的杀向围上来的听雪楼人马。

    全身十几处伤口里的血在不停的流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会倒下去。然而咬着牙眼睛里却是类似于困兽般绝望不屈的表情——

    那些家伙…那些想剿灭天理会的恶徒!……

    蓦然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当年坡下那一匹老马!——就算无谓的垂死挣扎也要在最后死的时候叫出一声来!

    这一次进攻天理会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包括天理会舵主在内一干人或杀或降手下的人已经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于是这个角落里仍然在持续的战斗、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在旁观战的一位白衣公子的注意。

    “顽固的孩子……”看着被手下围逼到了绝路仍然负隅顽抗的少年剑客白衣公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在软榻上微微咳嗽着自语般喃喃说了一句。

    “咦是他?”也被吸引了过去在看清那个少年的面庞之后站在白衣公子身后的女子蓦然脱口说了一句。那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紫衣女子容色绝美在这样的修罗场中却丝毫不顾忌只是镇定而娇娆的笑着。

    “哦紫陌你认识他?”白衣公子没有抬头的问了一句复又咳嗽了几声似乎被场上浓烈的血腥味呛了一下。然而他身后的紫衣女子立刻俯下了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直至他的呼吸再度平缓下来。

    “萧公子那个孩子我倒是在八年前见过……很有趣的家伙。”俯身为姓萧的白衣公子捶着肩背叫紫陌的女子一边抬眼看着角落里将要结束的最后围剿一边淡淡的开始叙述往事——看着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女子眼睛里再度有些迷蒙起来。

    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那样的性格真是不知好歹的天真的孩子呢……

    他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雪楼一个下属将利剑对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他连喘口气反击的力气都没有了。天理会……天理会就要灭亡了么?为什么?

    难道世上所有维护正道公允的东西都无法存在吗?

    在被血模糊的视野中十五岁的他依稀又看见了那一匹老马临死时的眼神。

    “啊!——”他忽然仰天大叫蓦然跳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抱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杀手胡乱的张口咬了下去如同野兽般疯狂丝毫不顾自己此刻全身的空门。

    所有人的剑对着他的背心疾刺过去。

    “住手……”背心刚刚觉得刺破肌肤的痛耳边却传来了一句淡淡的吩咐然后他惊讶的看见所有的剑都停了下来连被他抱住撕咬的那个人都垂下了手不再试图将奄奄一息的他推开。

    “让那个孩子过来吧。”那个声音在空气中传来淡漠然而却有难言的气势。

    十五岁少年的目光从对手的肩膀上抬起穿过了充满血腥味的空气看见了庭院另一角、坐在梧桐下软榻上的白衣公子。

    在泼天的血腥和殷红中那个坐在碧绿桐树下的年轻人居然一尘不染白衣似雪。有些落寞的眼神虽然看着浴血狂战的少年却丝毫没有杀气摆摆手示意属下放开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咬牙顺着听雪楼下属们让出的一条通路拖着剑向那个显然是对方脑人物的白衣公子冲去。

    “楼主?”看着杀的红了眼的孩子踉跄着过来一个青衣的青年眼睛里却全是煞气有点戒备的按剑而起——他认得就是这个青衣人方才出手如鬼魅的杀掉了天理会中身手最好、反抗也最激烈的三堂主和七堂主!

    如今以自己的状态和水平只怕那个青衣人一拔剑就能格杀他于剑下!

    “二弟你退下。”听雪楼的楼主淡然的制止了他对浑身浴血的少年点点头:“过来。”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帮恶贼……”喘息着他咬牙低低的吼叫然而力气不继步法都乱的一塌糊涂只是拖着剑、跌跌撞撞的直奔软榻上的白衣公子。

    “咳咳……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一对一的单挑如何?”看着十五岁的孩子喘的那么剧烈听雪楼主蓦然微微笑了一下修长的眉毛一挑那一瞬间这个看似病弱温文的公子眼睛深处却是雪亮的剑光。

    “哼……你、你看不起我么?”少年愤怒的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剑冲近了听雪楼的主人。然而地上一具尸体绊住了他早已软弱的脚他立足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看着少年在榻前跌下去听雪楼主眼睛里微笑的意味更深连他身后站着的紫陌都掩口笑了起来。

    听雪楼主俯下身托起了孩子的下颔看着他血流满面的脸淡然道:“我如果看不起你根本不会出手和你一战。咳咳你还是休息一会吧看着我怎么收拾掉你其他的同伴。”

    十五岁的他被五六柄剑逼着坐在流满了同伴之血的地上看着那些人清除着最后几个天理会同门。这些恶徒……这些恶徒!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没有天理公道了么?

    才过了半个时辰稍微恢复了力气的他就忍耐不住的踉跄而起抬起剑指住梧桐下的白衣公子咬着牙一字字道:“好了……萧忆情!滚出来我们单挑吧!”

    剑尖上的血一滴滴流下来他身上的血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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