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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紫陌(2/2)

听雪楼系列作者:沧月 2020-01-10 17:19
以来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再打动她的心然而他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依然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罢罢罢……如今的她不同于深宅大院里的好人家女儿如今有什么事做不得?趁着今日难得见到那人……把心一横她索性依了现在紫黛的身份对那个离席欲走的人娇娆微笑:“萧公子莫非是紫儿陋质挽留不住公子?”

    白衣公子反而怔了一下停下脚步看她。莫测的眼睛中闪过了叹息之色淡淡问:“两年了如何沦落至此?”

    一语出她惊在当地。

    他果然还是认出了她……他眼睛中映着盛装艳服的自己的影子——那个艳名动洛阳的风情苑花魁:紫黛。然而他却记起的却是两年前那个风雪中汲水的寒门少女那个当街痛哭的绝望女子……她忽然羞惭满面捂住脸流下泪来。

    要如何告诉他她的遭遇。那只是一个薄命女子随波逐流的命运而已在这些无所不能的武林人看来那似乎只是软弱无能的后果。

    谢侍郎家的主母好生厉害容不得得宠的她便趁着谢梨洲离京的空挡叫了牙婆来将她卖去了青楼。这个世道女人的命运就像浮萍吹到哪里便是哪里了。

    失行妇……原来那真的是她的命运。

    她再也没有留住他的勇气。然而他看着她痛哭没有再说什么眼光渐渐转为温和悲悯略微咳嗽起来叹息了一声:“世情薄人情恶……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归咎于你……”

    她哭的越厉害他的谅解和宽容只是让她明白命运让她和怎样的一个人擦肩而过。他解下手腕上淡蓝色的手巾覆在她腕上然后带着属下拂开珠帘走下了楼。

    外面斜阳依稀白衣公子落寞的行来抽出玉箫随手敲击着走廊上的朱栏今日的偶遇让他有些微的感慨拍遍了阑干他曼声轻吟: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也应攀折他人手……”

    高楼上听着他渐行渐远时吟的诗句她泪落如雨。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着牙她硬生生的止住了啼哭。事已至此如果一味的啼哭那末离他只会越来越远吧……她总的做点什么了。

    脉脉斜晖里她用力握着手中那一条淡蓝色的丝巾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半年后风雪之夜她挑灯踏雪而来在听雪楼高门前将那条淡蓝色的手巾作为信物请求守卫转交楼主。

    手巾上写了一行字:

    明晚日落时分天理会第一高手云起受命、截杀听雪楼二楼主高梦非于北门长亭外。

    飘雪的轩窗下披着白裘的年轻人展开手中丝巾霍然起立冒雪而出顾不上周围手下送上来的伞和大氅。

    “紫黛姑娘。”在那个紫衣丽影将要转过街角的时候他及时出门走下台阶唤住了她将丝巾在手心用力握紧眼神慢慢严肃起来——这个女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一来、就是要卷入无尽的江湖是非中去了呢。

    萧忆情沉吟着:“你刺探消息恐怕已招了杀身之祸——我派人护你回去罢。”

    “那也是一时之计而已……难道听雪楼能护着我一辈子么?”在大雪中洛阳的花魁蓦然回清丽的面容上隐隐有坚决无畏的光采“紫黛心里有打算——我在洛阳好歹也算交游甚广能给听雪楼带来各种需要的消息——公子如不嫌弃可否让紫黛加入听雪楼以供驱遣?”

    听到那样的话听雪楼的主人竟也不由怔了一下:这个女子居然和几个月前在风情苑所见时几乎宛如两人。

    她便是这样留在了听雪楼里然而萧忆情却一直掩饰着她的身份秘密买下了风情苑让她成为那里的主人然后再让那个地方成为听雪楼最秘密的消息情报来源。

    她也改了名字叫做紫陌。

    去掉了原来浓郁的脂粉味道而空余恋恋的风尘。每一日她闲来便坐在高楼上将阑干拍遍了看着洛阳城中阡陌大道上车马来去掀起滚滚红尘。

    紫陌红尘拂面来。

    在这个醉生梦死的世上尘烟散后还剩下什么呢?

    大家改口称二十岁的她为紫夫人——她可以有权力不再去见那些她看不顺眼的客人虽然这样她的声名却在风月场中越来越大人人都以一亲芳泽为荣连天理会那个不可一世的总舵主江近月也不例外——世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看的越是高。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有时候想起他吟过的诗她也苦笑着自问。

    今在否?不在那早已不再……然而不再她反而能爱的更深沉。

    一年多了收集来整理好、送到听雪楼那边的情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

    终于在那一日他过来在和她详细的讨论过武林最近传闻动向后忽然说了一句:“一个时辰之后听雪楼进攻天理会总舵……紫陌你也跟着一起来看看吧。”

    她怔住不知是悲是喜。

    他终于有了一击必胜的把握终于要让她公开成为听雪楼的一份子而不在是暗自布下的一枚棋子。然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只是仿佛看着一个风雨同舟的伙伴而已。

    或者这样也好……对于她来说只要挑一个近一点的位置能好好的看着他就足够。

    那一日她第一次目睹了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杀戮。

    一日之间和听雪楼在洛阳争霸的天理会被灭门。在萧忆情问起那个负隅顽抗的少年的情况时机敏的、她马上提供了自己所知的情报。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个白衣年轻人却用了那样的手段摧毁少年信念。在泼天的血腥中看着碧梧下一袭白衣如雪的年轻公子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睛和几乎是洞穿一切的冷漠紫陌却忽然感到了寒冷——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离他很近了。

    那种洞穿一切只有在看着与己无动于衷的事物时候才会拥有。

    没有人能走近这个人的内心。

    反而是天理会门下的那个少年——那个绝望的、痛哭着的孩子却能让人由衷的感到生命的真实和成长的痛楚。这一点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也曾经有过。

    看着这个少年阅尽风尘的她心中居然有丝丝缕缕母亲般的温柔和触痛。

    “黄泉还小性子又偏激——你有空多照顾他免得他堕入心魔。”回去时听雪楼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眼光从她脸上扫过却隐约含了深意。

    紫陌的心里便是一惊那眼色似乎也是淡漠而洞穿一切的。她有些惴惴然:虽然在那个人身侧却丝毫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打算。

    但既然是他吩咐过了的她便是尽心尽力的去做。

    那个叫黄泉的少年果然桀骜偏激的很好几回她想着他该是辛苦练剑需要休息了去那间小屋子照拂他时那个少年总是不言语也不理睬就当她是透明的一般。

    紫陌见过的也多了并不生气将房子整理了放下带来的新被褥衣服做几样合口的小菜便自顾自的离去。时间久了这样的相处倒也不显得不自在。偶尔她问一句少年也会“嗯”的答应一声却不多话。

    自从加入听雪楼以来这个孩子简直是疯了一样的练剑——楼主指定让二楼主高梦非来教导他剑法。这二楼主在武学上督导的严厉几乎是骇人听闻每一次接受指导回来黄泉都能洗下一身的血水。

    那一日听人说少年有好几日没有从那个小屋子里出来过了——她便抽了个空过到那边去看看推开门就闻见了饭菜馊的气味她心下一震:三天前她带过来的饭菜黄泉居然丝毫未动!

    黄泉卧在铺上一动不动她唤了几声不应伸手一探他的额头被烫的惊呼了一声。急急拉开被褥将昏迷的少年扶起来时现有一道剑伤从他的肩头直划到右胸没有包扎因为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烂。

    紫陌呆了呆心下莫名的一痛。

    那一晚她请医买药一直忙到深夜。

    黄泉醒来时正是子夜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紫衣女子清醒温柔的眼睛。紫陌看着少年睁开眼睛那眼睛一瞬间柔亮的如同初生婴儿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敲了一下碗边如释重负的笑:“好了乖孩子醒了……吃药!”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少年忽然将头埋在被中痛哭起来惊得紫陌手一颤。

    从那以后黄泉便像换了一个人对她显出极度的依赖和顺从。

    少年的性格本来是桀骜而偏激的情绪在两个极端之间剧烈的偏移有时候甚至对着听雪楼主都会露出冲动顶撞的气色。然只有紫陌只有她能用一个手势甚至一个眼神来让他安静下来。

    每当这时听雪楼主的眼神深处便会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

    有一次她斜眼看见了恍然明白过来一股酸楚便从内心压不住的冲上来——原来那个人仍然将她做了一枚棋子因为摆放的巧妙可以用来牵制另一个有价值的下属。

    这个人……究竟有多深的心计、能想的多远?

    那种不惊轻尘、洞穿一切眼神竟然激起了她极为反感的情绪。

    什么时候…这个人会变成这样。完全不同于当年在朱雀大街上的偶遇时节那个时候即使是在漫天的风雪中至少他的眼睛里还有一丝的生机与暖意。

    难道他真的以为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在他的控制之中么?

    她无端端的气恼起来一日复一日的放纵颓唐并且再也不去见那个少年。

    然而她不去见黄泉黄泉却自己过到风情苑来找她了。

    “紫夫人今日不见客。”楼中的侍女匆匆的拦住然而少年阴沉着脸劈手给了她一剑血溅出来侍女惨呼着倒下。

    “什么人这么大胆……”门被猛烈的推开坐在恩客怀中正喝了半杯合欢酒的紫衣女子皱起了眉头抬头斥问然后脸色慢慢苍白下去。

    “黄泉?”她怔住不敢相信这个少年会擅自离开听雪楼找到这里来脱口惊呼了一句。少年站在门口仿佛被室内旖旎糜烂的甜香熏得不敢进来一步只是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眼眸暗淡而涣散。

    紫陌心头一紧记起了当日黄泉在得知天理会真面目后绝望下疯狂的行为手指扣紧了桌子底下的机关。

    “唰。”黄泉忽然出剑剑光如同匹练般闪过她身侧恩客连拔剑都来不及一腔热血便从颈子里冲了出来。好快的剑法!紫陌暗惊跟着二楼主这些日子这个孩子的武艺竟然精进到了如此!

    他若是上前一步我就用暗器杀了他。

    咬着牙紫陌下了决心——她知道黄泉偏激的性格一旦翻脸当真是六亲不认!

    然而黄衫少年只是看着她眼神凶狠而冰冷甚至带了疯狂和阴暗瞬间万变。但是他却没有动。她的手指扣在暗器的扳机上手渐渐颤抖。

    忽然间黄泉用力将剑扔在地上回头冲了出去。少年从楼上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一路上不停地用头疯了一样的撞击着廊上的柱子出嘶哑而绝望的喊声。

    紫陌惊得呆住等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

    走到廊上外面夕阳如血她深深叹息扶栏看着远方。手却忽然一震——栏杆上洒上了他鲜红的血迹染的她满手都是。

    风柔和的吹来那是一个安宁美好的黄昏不知道为何整整两年没有再流泪的她忽然用沾满了血的手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十六岁……都是十六岁。

    这个孩子和她在这个年纪里都经历过怎样的幻灭和磨难。

    她想她可能真的是在乎那个少年的。

    “黄泉垂危回。”

    几日后萧忆情的手书在眼前展开紫陌的手却微微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居然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竟允许他去刺杀武当掌门?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对手!”气急交加她第一次忘了在那个人面前保持风度和敬意对着听雪楼主人大喊。然而白衣的楼主只是微微笑了笑看着榻上昏迷的少年缓缓道:“那是因为…我觉得借着他当时心中的力量和必死的意志他并非不可能为我除去出云子。”

    紫陌惊住抬头看着萧忆情的眼睛。

    冷漠而迷离深的看不见底——那还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眼神么?

    “紫陌……”昏迷中的少年嘴角滑落出一个名字惊动了一屋子的人。墨大夫舒了口气拔起了银针:“好了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悲喜交集她的心忽然间充满了柔软的感情不顾所有人都在一旁推开大夫扑过去抱住了榻上的黄泉哭了出声。

    大家都不说话萧忆情也只是淡淡在一边看着看着她痛哭的脸看着少年醒转后复杂的神色。冷冷的目光中忽然也闪过一丝微弱的温暖笑意。

    蔷薇开的时候紫陌看见那个绯衣女子。

    白衣的楼主侧脸看着她眼神是专注而沉默的。然后楼主亲自引导她来到听雪楼的大厅内见过所有人那个绯衣女子却只是用冷冷戒备的眼光看着将来的同伴。

    “我叫舒靖容……大家叫我阿靖便好。”

    一一见过了大家许久那个女子才淡淡说了一句。然而这一句话却在人群中激起了微微的议论。紫陌心中也是一震:舒靖容?血魔的女儿么?

    “好了大家都见过了——以后靖姑娘便是听雪楼里的女领主。”微微咳嗽着楼主用目光扫视所有人。人群静下来——请一个邪派女子来出任楼中领主楼主他……

    那个绯衣女子当众单膝跪下低头:“我舒靖容愿意加入听雪楼、供楼主驱谴百死而不回——直至你被打倒的那一天!”

    直至被打倒的那一天……奇怪的宣誓效忠大家不由一愣。

    “咳咳……”萧忆情苦笑着咳嗽然后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觉我不是最强的你自己能杀死我或者别人比我强你就会立刻背叛是吗?”

    “哈……那叫什么背叛啊。”那个绯衣女子冷冷地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冷峭抬眼看他“难道你会信任我?如果你不信任我那谈得上什么背叛!而且我只佩服强者只追随最强的人——如果你能被别人打倒那么我当然要离开你!”

    连紫陌都微微动容——他、居然敢起用这么危险的女子作为左右手么?

    然而白衣楼主只是连连咳嗽苦笑并没有说什么。

    “公子这是我所能收集到的有关舒靖容的资料请过目。”当晚她便把所有有关这个女子二十岁以前的资料都送到了楼主的书斋里。顿了顿紫陌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忽然低声道:“据可靠消息靖姑娘在十八岁那一年曾与二楼主相识。”

    “不必说了……”萧忆情却打断了她的话拿过那一叠文书看也不看的在灯上烧了。

    紫陌的脸色微微一变。

    素来楼中有传言二楼主高梦非不甘于人下久有背叛之心——新来的靖姑娘与其有瓜葛以楼主为人之深沉精明又如何能毫不过问?

    “我与阿靖今日相识一切便是从今日开始昨日种种不必再过问。”

    看着有关一切在灯火下化为片片灰烬萧忆情却是淡然说了一句:“她亦没有问过我以前二十二年间的事情。”

    紫陌看着他眼中的波动不由苦笑。

    只有相关的命运是不能被他所控制的……在说起这个女子名字的时候楼主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愫已经确切的告知了她一切。

    原来他亦非太上忘情。

    然后她就感叹——那个舒靖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由资料看来绯衣女子绝非简单人物可以说看惯了事态炎凉风起云落。然而楼主又何尝不是如此……在两个人相遇前他们各自都经历过太多。

    然而即使如此他和她还是能穿过以往所有人和物堆积起来的屏障一直走到对方身畔去——或许那就是命运。

    紫陌走出白楼正当盛夏空气中暗自浮动着蔷薇的芳香。

    她转过一条小径忽然看到那一身绯衣在夜色中闪动。

    蔷薇花架下那个叫舒靖容的女子正抬起手抚摩着一串垂下来的花血薇剑绯红的光芒映着她清秀的侧影她的眼神冷漠而倔强却含着淡淡的忧伤。

    仿佛是一朵盛开在野外的蔷薇用骄傲的刺来维护着脆弱的花蕊。

    “靖姑娘。”忍不住她唤了一声。

    绯衣女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身侧出轻微“铮”一响。紫陌知道那是血薇剑弹出剑鞘的声音。然而她只作不知微笑着过去与她并肩在月光下看花。

    “这些花开的当令才这般繁茂。若是早了或者迟了便少不得风雨摧残化成了土。”微微笑着紫陌说了一句。

    阿靖看了她一眼眼色却是冷冷的淡淡道:“无论开在哪一季终究会化为尘土。”

    紫陌怔了一下惊讶于这个同龄女子居然有着和楼主相仿的洞察力却再一次微笑了起来摘下了一朵花簪在间:“所以花开堪折直需折啊……莫待无花空折枝。”

    不等绯衣女子回答她轻盈的走了开去:“黄泉还在等我回去先告退了。”

    月光很好她的心情忽然也很好。

    往日种种转眼间仿佛都如过了季的蔷薇一起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