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安居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听雪楼系列章节目录 > 第三篇 红尘

第三篇 红尘(2/2)

听雪楼系列作者:沧月 2020-01-10 17:19
来只是围着地上躺倒地胖胖的庆宝慌了神。

    摔一下就站不起来了么?真是娇贵的小子……她冷笑。

    然而在看到青草中蔓延出的鲜血时她才有些慌了起来——有石头——有尖利的石头放在她设下的圈套附近正好是一个孩子横倒的距离深深的磕入了庆宝的额头。那个可恶的家伙当时就昏了过去。

    她只是微微一惊然后却跑进庙里偷偷的笑越笑越畅快。

    许久她惊觉到有人在看着她。那个老庙祝不知何时已经从桌上醒了过来坐在那里看她眼睛里的光让她有些害怕起来:“嘿嘿丫头要做就要做的彻底一点!”

    她这时才忽然想起来:那草地上的石头是谁放上去的?

    看着老庙祝昏花眼睛里透出的冷光孩子的心里忽然一颤。

    “怎么孩子要不要我来教你、怎样让他们再也不欺负你?”庙祝笑着向她伸出了枯瘦的手“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可塑之材啊。”

    庆宝的伤足足一个多月才好还落下了一个头痛的根子。然而谁也没有怀疑过孩子们的胡闹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何况一向以来她都是挨打的角色。

    她母亲只是由此非常担心的告诫她和那群人打闹是危险的以后宁可让着人家一点。

    她只是笑笑然后不和母亲说话自顾自的睡了。她回家越来越少每天都呆在那个土地庙里面似乎也越来越孤僻。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半年以后庆宝死了。他的死状很惨脸色黑七窍内流出血来带着腥臭的异味。大夫说:糟了那是瘟疫的症状。

    坊中引起了恐慌——没有人不害怕瘟疫的蔓延特别是在贫民聚居的地方。在当天晚上里正一家便按照惯例被一把火烧掉了门被封上钉死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火中断断续续的传来那些被封在门中人临死前的惨叫。

    她在家里对着火光微笑。火光中她稚气的脸上有令人胆颤的冷酷。

    孩子是可怕的因为年幼因为对善恶的不在乎与不明确在他们恨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比任何成年人都要恶毒。

    没有人知道那个老庙祝是做什么的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天一直躲在那个破庙里做些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为了配出这种类似瘟疫症状的毒药她费了多少心力。

    随着懂事她对于母亲的恨与日俱增她知道母亲的所从事究竟是怎样低贱的职业。

    然而她无法对母亲做出什么就如对其他那些得罪她的人一样。

    老庙祝在她十四岁那年死了在他死之前她已经差不多学会了他所能教给她的一切。那就是如何用毒药和暗器将其他人不露痕迹的杀死。

    很多次在听到里坊们对母亲的辱骂和看到那无所不在的白眼以后她都忍不住在坊中那口井边徘徊——母亲吓坏了以为女儿是看不开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十四岁女儿手心里捏着的一包毒药足以让全坊的人死去!

    她毕竟还不敢那样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

    或许只是因为邻居王大婶曾经在她饿的时候给过她一个鸡蛋?或许只因为在她被同伴欺负的时候坊口上的张裁缝曾经探出头喝止过一次?

    不知道为了什么虽然每次受到歧视后气的浑身抖的她都有将毒药投入井中的冲动但是在最后一刻她都改变了决定。

    母亲的风华渐渐老去上门的客人也渐渐少了剩下几个常来的都是固定的恩客了。其中有一个来的特别频繁母亲似乎很畏惧那个人因为据说那个叫“马叔”的中年人是在长安的衙门里当差的。

    他的脾气不好母亲小心的侍侯着每次他一来母亲就紧张的打她快点出去。然而有时候她晚上回家还能看见母亲流着泪打扫着被砸过的房间。

    有时候她真想杀了那个马叔……

    那一天马叔来得特别早喝得醉醺醺的。母亲还没来得及打她出去那个满脸麻子的中年人就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她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呦你的女儿是个美人胚子啊!”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来拿出一个银锞子塞到她手心里摸着她的头笑起来。

    “出去红儿!”母亲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连忙推她。

    然而她站着没有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异常的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我出去?我不能留在房子里么?”她溜了马叔一眼眼角带着笑意手心里却握上了一根毒刺。

    该死的家伙……满嘴的酒气肮脏的手……用那样肮脏的手来碰母亲和她……她今天就要用失心针插到他脊椎里去让他永远都不能再动!

    “好好那么小妞你留在这里”马叔被她一瞟立刻眉花眼笑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母亲“我们把你娘赶出去你留下来陪我如何?”

    “好啊……”她笑着心里忽然有一种胜利的感觉:母亲毕竟老了已经不如她了。她笑着走过去慢慢伸出雪白的小手去拉那个满脸麻子的大叔——手心里握着那支毒针。在对方几乎没有察觉的瞬间她用毒刺轻轻在马叔手腕上刺了一下。

    “贱!给我滚出去!”忽然间脸上**辣的挨了一下她惊恐地抬头看见母亲苍白扭曲的脸就在眼前恶狠狠的看着她一把将她推出重重关上了门。

    她呆住了——从小到现在母亲还是第一次打她!

    贱……母亲居然骂她贱!她才下贱!她才下贱!

    十四岁的她哭着跑了出去沿着坊里唯一的一条路远远跑了开去心里充满了憎恨。她、她今天本来只是想帮母亲对付那个马叔的啊!一阵阵的委屈和痛苦撕扯着她她捂住肿起来的脸颊极力忍住不让眼泪从眼里掉出来在心里誓、永远也不要再见到母亲。

    身后的房间里有激烈的争吵声音伴随着母亲的哭叫——她知道马叔又在殴打母亲了不过中了失心针的毒虽然她没有多扎几下他也神气不了多久……她无动于衷的站在路边的土坡上听着母亲的哭叫然后继续往前跑了出去。

    贱人!……她自己找的!……活该她被打!

    要不然今天、她很乐意替母亲当场解决掉这个欺负她的叔叔。

    抹着眼泪她却只是跑跑跑……正午的太阳在头顶白花花的照耀黄土筑就四壁的永阳坊是那样的大而无边她的脚步空旷的回响在土路上——

    片刻间她似乎有一种错觉:她永远都跑不出这个自小囚禁她的地方。

    在江湖闯荡了很多年她再也没有回到过永阳坊。然而她的确永远都走不出那个地方。

    不止一次她梦见永阳坊梦见母亲苍白的脸有时候是温柔的哼着《紫竹调》哄她入睡有时候却是恶狠狠的骂:“贱!给我滚出去!”……然后劈手将她推出门去让她一惊而醒。

    那个时候她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了名号:红蝎。她残忍放荡冷漠独来独往谁也琢磨不透她的踪迹与心思只知道她是一个毒辣阴险的暗杀高手而已。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懦弱的——很多次她都想回到永阳坊去看一看然而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勇气。

    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沧州的大狱里。

    她用迷香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守卫偷偷地潜入到关押犯人的地方。

    在最靠里那一间牢房里她终于找到了母亲。费了那么长时间的原因是因为她已经认不出那是她的母亲了……躺在一片肮脏的枯草里面母亲的眼里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头也变成了枯燥的脆黄色颧骨高高凸起身上散着异味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因为得了重病所以狱方将她单独关在一间里。

    她惊呆住许久才轻轻用看守身上拿来的钥匙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

    “娘?娘?”她在昏迷的母亲身边跪下低低呼唤小心翼翼地推推那个憔悴的妇人生怕母亲已经再也不能回答她的话。

    母亲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她费了半天的力气昏暗的眼神才忽然亮了起来:“红儿?!”

    母亲颤抖着伸出手想拥抱女儿然而她僵在那里瞬间她耳朵里响起的是当年母亲那一句“滚出去!”母亲那一巴掌似乎还在脸上火辣辣的痛。她一瞬间有些退缩不前。

    “娘!娘!”泪水从她眼中涌出来她扑了过去抱住了奄奄一息的母亲哽咽“红儿不好……红儿对不起你……马叔、那个家伙是我用毒针扎死的啊!”

    “什么对不起…小孩子莫乱说话……”母亲驳斥着她、将手放在她头顶上慈爱的摩挲着“让我看看你……红儿你、你真漂亮……比娘当年都漂亮多了……”

    “娘我们回家去好不好?”她抱起了母亲仿佛童年母亲哄她一样轻轻柔柔的说着。母亲病的只剩骨头轻的如同一片叶子。她哽咽着背起了母亲:“我们回家去吧……你再给我唱那曲儿好不好?”

    她要回永阳坊去母女两个人团聚再过以前那样平静的生活——她再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来伤害她的母亲。她已经有足够的力量维护她想要保护的。

    她不顾一切的背起了母亲掠出了关押她的沧州大狱向着长安日夜兼程。

    然她再也回不到从前。

    三天之后母亲病逝在途中——那里离长安还有一千多里。

    她再也没有机会对母亲说她其实一直都深爱着她因为爱母亲、所以年幼的心才因为不理解产生那样强烈的恨意。那时的她不了解生活的艰辛和贫穷女子的悲哀……她还太小还不懂得。

    即使在江湖上漂泊了那么多年执扭的她还一直没有悟出这一点一直到有人对她说——

    “你居然看不出来?在当时、你母亲是用她唯一能做的方式、一直用尽了全力在保护你啊。”

    是那句话在瞬间点破了她感情的死结。说话的时候绯衣女子的眼角有闪亮的光芒。

    她顿悟然后终于有勇气赶回永阳坊。

    近乡情怯仍然鼓起了勇气打听母亲下落。然而人事全非。

    坊门口的张裁缝也已经认不出她是谁听她打听只是叹息着说:“这一家么?以前的住的女人是个暗娼怪可怜的……拉扯着一个女儿为了不饿死又能怎么样?”

    “本来她老老实实的接客挣钱也罢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这个女人居然敢和恩客争吵起来而且还下毒害了那个倒霉鬼。啧啧……那个人死相实在恐怖啊……”

    “本来是判了秋后问斩只是后来运气好碰到了大赦才改为流刑被压到了沧州大狱里。”

    “她女儿本来就不懂事对娘说话没大没小的。那一天她和她娘吵了一架居然就跑的不知踪影了……唉唉后来有街坊说在什么窑子里看见过她或者说在大户人家看见她当婢女——你说说一个小女孩自个跑出去能有什么活路——”

    张裁缝的话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半蓦然想起眼前这个打听消息的旅客也是一个女子连忙顿住了话语。然后有些惊疑的悄悄打量来人……似乎似乎有些眼熟呢。

    就在他偷看那个漂亮女孩子的时候看见旅客美丽的眼睛里滚落出了一串的泪珠。那个佩着剑的厉害女子就这样忽然掩着面哭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当日母亲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要让她滚出去——惊惧交加的母亲已经感觉到了那个人投注在年幼女儿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只有用唯一的方法尽快让女儿脱离危险——

    “贱!给我滚出去!”

    在她恨着母亲、逃离永阳坊时母亲为了保护她、而承担了杀人的罪名。

    在她怀着绝技在江湖中飘荡时母亲却一直被关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而在她因为悔恨而回去找母亲的时候母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再也回不到从前。

    安葬完母亲以后她加入了听雪楼改名字为“红尘”。

    在十丈软红里面奔走了那么久却仿佛跑不出昨日那个黄土坊。十年了回头乍一看在人群中走过居然连一些些的人气都没有沾上仍然是飘摇无依。

    如今名动江湖了有人惧怕了反而不如童年——那个时候至少还有母亲是真正关怀她的。

    她来到听雪楼并且稳定了下来——那是因为靖姑娘——那个曾经用一句话点破了她心中魔障的人。如果不是绯衣女子那样冷静而犀利的话语她或许连和母亲最后的一面都来不及见到。

    听雪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敬畏靖姑娘甚至连楼主都对她相当敬重。而那个绯衣女子面纱下的眼睛从来也都是冷如冰雪。她知道靖姑娘的童年只怕比自己更加惨烈。

    然而只有她想过靖姑娘的内心某处一定有一个柔软而善感的地方——要不然她又怎能明白母亲当年的心境。

    “靖姑娘……”红尘恍惚笑了一笑想伸手拉住那个绯衣女子的手告诉她自己一直是多么的感激她同时也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为什么对于旁人的内心能一眼看到底的她对于自己的内心却一直都无法正视?

    然而神智又在一点点的消失。

    “紫竹调……紫竹调……”在恍惚中她只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母亲哼唱的旋律萦绕在耳边一重又一重。阿靖握着她渐渐冰冷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对一直守在病榻旁边的碧落道:“请你将那曲子弹给她听好么?”

    听雪楼女领主的话第一次那样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的祈求之意。

    碧落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挣扎着。许久许久他不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静静坐到了案后摆开了古琴。

    在指尖碰到弦的时刻他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屏障在片片破碎——曾经他在内心过誓只为那个人弹奏这曲子而已……如今他终于明白世事从来没有绝对。

    就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能不顾性命的也要他活下去一般。

    柔和的曲调从他手指底下渗出慢慢扩散碧落的思绪也慢慢延展开来……那样的细雨那样的笑靥那样的往日……

    忽然间他的手指震了一下:寂静的房间里面居然有人轻轻的唱起了那歌谣。

    拉着垂死的人的手阿靖俯下了身轻轻用手指理顺红尘的头一边低低的和着碧落的琴声、哼起了那《紫竹调》。没有人听过靖姑娘唱歌、甚至没有人想象过、这个平日冷漠的女子居然还会这样歌唱然而碧落却真真切切的听见了。

    那一瞬间他一向冷静稳定的手指顿在了弦上微微颤抖——

    “靖姑娘请用这个给红尘治伤罢。”他起身推开琴走到了绯衣女子身前从怀中拿出一只玉匣递给了她然后转身就走。

    阿靖打开了那个白玉匣子即使冷静如她、竟然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

    一朵浅碧色的花在匣中凝固的怒放。

    踯躅花。

    竟然是碧落视为生命的那朵踯躅花?!……

    碧落走出门去生怕自己一回头便会改变主意。

    那一朵花就让它永远的绽放在自己的梦里吧!

    小妗、小妗……苍茫海里的踯躅花已经开了一年又一年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找可是你又在何方?恐怕我们是再也相见无期了么?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第四篇:碧落(待续)

    后记:

    按预先的构思第三篇应该是碧落篇最后才是红尘篇。

    然而碧落篇是指间砂里面构思的最早的一篇想法早就有了也比较完整清晰。可因为太清楚该怎么写了反而失去了漏*点。一个现成的故事就是从哪一点切入开始叙述都是一个问题我翻来覆去写都不是很满意于是渐渐冷了下去放到一边了。

    现在先写红尘篇看看吧等四篇全部完工以后再考虑顺序的问题好了。

    这一篇有些摹仿希区科克的片断此外我写的时候还想起了为了傅红雪杀人的那个妓女……那样复杂激烈的人性转换。杂七杂八的念头和思路太多了反而分心了那。没有希区科克或者古龙两位大师笔下那样简练而感人的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