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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音蝶魂

听雪楼系列作者:沧月 2020-01-10 17:19
    风过回廊。

    满架的蔷薇荼蘼在风中怒放吐露芳香;神殿前的圣湖上千朵红莲绽开。

    灵鹫山上的月宫目之所及均是鲜花如海。或许因为汇集了阴阳交汇的灵气这里竟然不分季节的汇聚了天下所有奇花异草在缥缈入云的山上争奇斗艳。

    “叮叮”几声风过后廊下悬挂的一排排风铃轻轻击响。

    那些风铃均为细瓷烧制玲珑可爱白瓷上每一个都用朱笔画了符录挂在园子四周的廊下。每一阵风过便清脆的响动一方面可以惊走飞入啄食花朵的鸟雀另一方面如有摧残花朵的狂风吹过这些附加了咒术的风铃也可以将其阻挡在外。

    月宫里的所有人都将其称为“护花铃”。据说是迦若大祭司亲手制作、并命令教中弟子将其挂遍整个月宫。

    “祭司我只是奇怪——你是否只对没有生命的东西才如此爱惜?”在千万只风铃清脆的击响中一个女子的声音蓦然响起冷诮而高傲“杀人如麻你不知道为了什么居然对这些花草这般爱惜真是让明河看了忍俊不禁。”

    没有回答教主的话靠着白色大理石雕琢的柱子坐在廊下白衣祭司的脸色却是惨白的。

    一个拜月教的弟子在他面前匍匐跪下手托一个玉盘举过头顶。

    迦若的一双手、就浸在那一盘还散着热气的鲜血中。

    那都是刚刚死去的少年男女的心口热血——凝聚了生气和阳气弥补着他昨夜因为施用阴邪术法遭到反噬而产生的灵力衰弱。

    迦若的手苍白与玉石的托盘几乎同色皮肤下隐隐有青紫色的血脉。然而他闭目靠着廊柱手掌张开平放入血泊中后似乎是错觉居然有淡淡的血色浸入了他的血脉而且缓缓沿着手臂上升开去。

    “每个人……都有他想守护的东西。”许久仿佛精神力恢复了一些白衣祭司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喃喃叹息般的说了一句。然而话音刚落苦笑着他又说了另外一件事情:“明河昨天晚上你差点让我送命。”

    “哦?”想起凌晨时分、刚回到月宫时他那衰弱的样子拜月教主忽然掩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她的眼中流光溢彩映得左颊上那一弯金粉勾的月牙儿也仿佛在微笑。

    “我的大祭司天上地下最强的术士……原来你也会怕术法反噬么?那末你就不该这么不把我这个教主放在眼里啊。”用象牙骨的绢扇掩住嘴拜月教主娇娆的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黑如点漆仿佛隐藏着夜的妖魔“不错谁要你昨夜不回月宫主持仪式?

    “几个寨子的土司、还有平南王的宠妃都过来了等着你为他们施法——可是等了一夜你居然不回来。这么多贵客在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么?我生气起来自然停止了化解你转移过来的‘逆风’。”

    拜月教的历代教主虽然不习术法但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却对于教中任何术法都具有抗力对于反噬力亦是如此。所以历代的祭司都会将自身所受的反噬作用通过太阴星转嫁给教主再凭着她天赋的禀异加以消弭。

    不然经常要施用如此厉害的术法任何术士都无法承受那样的反噬力。

    教主和祭司——从拜月教一百多年前创立那一日开始似乎就是这样奇异的相互依存的关系。一个执掌教义一个控制力量各自分治然而谁都无法脱离另一方单独撑起局面。

    除了五年前那一次成功的叛乱以外这一百多年来、拜月教可以说一直是稳定的。

    “咳咳如果我被那群阴灵侵蚀掉你又有什么好处?”有些苦笑渐渐恢复元气的白衣祭司摇摇头“你可知昨夜我还遇到了萧忆情!若不是他当时也有病在身你以为我还能活着回来么?明河……你这个玩笑开的大了。”

    执着象牙扇子的手一震拜月教主的眼神忽然雪亮。收起了扇子她神色凝重的站了起来微微冷笑:“好啊……等了二十年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一切都和冰陵预见到一样丝毫不差的生了不是么?”挥挥手命那个捧着盘子的弟子退下迦若站了起来抬手拨动廊下悬挂的风铃淡淡道。

    “我就不信命中注定拜月教会亡于此战!”用力握紧扇子拜月教主美丽的眼睛里却是坚定冷厉的光“凭什么?”

    “就凭圣湖下那一堆枯骨。”迦若目光注视着天际远去的一片白云不惊轻尘的提醒“莫忘了……先代侍月神女是怎么死的。”

    “那是她活该!”有些气急败坏的拜月教主大失风度的骂了一句然后神色又转瞬平定有些悻悻地回答“何况这也是死了的老教主做下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们来还这笔旧帐?”

    “有人却是为收回这笔帐、等了二十年了……”有些感叹般的白衣祭司伸手转动那些风铃淡淡道“你弑母篡权、当了拜月教教主自然连着她欠下的旧帐也要一并继承。”

    “迦若你……!”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美艳无双的拜月教主转瞬间变了脸色然后忽然冷笑“你可别忘了这件事上我们可是同谋!——当初商定篡权的时候我们可是合作的很愉快呢!别撇清的那么快这旧帐要继承也有你的一份!”

    迦若脸如石雕动也不动然而眼睛里却渐渐显示出厌恶的神色。

    “迦若昨夜你也知道厉害了!——离了我即使你术法再厉害又有什么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如果船沉了大不了一起死!”看着他转头离去拜月教主却冷冷的扔下了最后一番话脸上有孤高的光芒然而眼神最底下却是闪烁着隐秘的恐惧。

    “何况……哈我真的想象不出你死了以后会如何。那些怨灵们忍了你那么久、恐怕会群起噬咬你的灵体吧?哦呵呵……”用扇子掩口轻笑拜月教主却用眼角查看着离去的人随着他脚步的走远惊恐之意越来越深。

    挂满廊子的风铃在风中旋转、击响然而那一袭白衣却丝毫不停地沿着廊子飘然远去。

    “迦若!迦若!……”祭司的白衣终于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拜月教主终于忍不住脱口喊脸色已经是苍白“你、你怎么可以不管我?你怎么可以不管我!”

    手一松“啪”的一声象牙扇掉落在地上。仿佛支持不住似的她的身子晃了晃缓缓沿着柱子坐倒在风铃下。忽然间这个美艳凌人的女子抬起手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那种无力的感觉终于从她强自掩饰的心底弥漫了出来击倒了她。

    她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弱女子除了血脉中继承下来的所谓“月神之血”以外一无所有她甚至不会术法、也不能保护自己。除了坐在宝座上、作为拜月教的象征接收教民的膜拜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教中虽然还有清辉、孤光两位懂术法的使者然而他们的灵力不及祭司的一半如果迦若都撂开了手那么面对萧靖两人率领的听雪楼拜月教上下哪里还有活路?

    或许她做错了……昨天晚上她的做法、还有方才她说话的语气可能已经惹恼了他。

    而以死亡来威胁他恐怕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气吧?

    想不到十年了……她或者拜月教在他心里居然是那样不堪一提的角色。

    十年前十五岁的她从那岩山寨外救回了奄奄一息的白衣少年作为教主的母亲不知用什么手段收服了他让这个灵力惊人的少年成了教中的一份子;五年前他更是与她一起联手推翻了她的母亲、前一任拜月教主。

    她登上了宝座他成了祭司。他们终于摆脱了控制拿到了他们想要拿的东西。

    然而坐在这个位置上又是多么的孤寂——逼得人快要疯的孤寂!

    直到做了教主她才明白母亲临死前那解脱般的眼神——她也了解做了一辈子教主、高高在上的母亲为何会有那样令人无法容忍的暴虐脾气。

    原来历代拜月教主都是将心殉了月神的人。

    她们的一生除了孤独永远不会有其他。

    似乎又有一阵风过她听见头顶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地乱响起来不知又是什么鸟雀飞入了这个园中惹起护花铃响声一片。

    在这个南疆相依为命了十年对于那个成为祭司的迦若来说或许还是这满园无知觉的花草、投注的关爱更多罢?

    或许事到如今完全不能指望旁人的力量。她该先去找找女史冰陵看看还能有什么样的法子可以避免月宫被摧毁的命运。

    她擦拭着颊边的泪水暗自咬了咬牙准备站起来。然而甫一抬头便愣住了——

    那个白衣祭司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她面前静静的低头、看着她此刻泪痕满面的脸不说话。

    平日对于一切都冷漠洞彻的目光中居然流露出了淡淡的怜惜温和。

    “你过来看好戏么?不要指望我会哭着求你!”她挑衅的抬头展开扇子掩住满面的泪痕冷冷道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明河你太骄傲。居然不肯说一个‘求’字来改变整个教派的命运?”在她提起裙裾转身的时候身后那个人忽然出声有些叹息般的问。

    拜月教主的身子一震手指缓缓握紧长长的红指甲刺入了掌心。许久也不回头终于低低道:“……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不管拜月教、不要不管我!即使为了你自己考虑你也不要不管我……”语音虽然压的很低但是依然有难以控制的颤抖微微流露。

    “好我答应你。”抬手拨动着风铃白衣祭司缓缓一字字回答“先不管拜月教如何但是我本来就没有打算不管你。”

    她的身子一软仿佛松了一口气后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静静地她回过头看着祭司眼睛里有难以掩饰的屈辱:“迦若……你竟这样逼我……当年是谁救了你?如果不是为了帮你…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摆脱那样的控制、我也不会杀了我母亲!即使她暴虐残酷我也不会杀了她的!”

    明亮的泪水从拜月教主的脸上再度滴落然而手心被指甲刺的出了血明河的声音仍然是颤抖的——这是她第一次说出那样不堪回的弑母往事。

    “我知道我知道的……”迦若的眼色是温和的宛如十年前她在那岩山寨外救起那个少年的时候他微微叹息着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明河你从小就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对我很好我还欠你一条命。”

    “你没有欠我——”不知为何这句话仿佛更深的刺痛她泪水接二连三的落在他手上。

    “所以说我一开始就没有说过会不管你……”不等她说下去迦若轻声接了下去“只是你不该威胁我。你也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有人意图控制我……”

    “我真的害怕……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应该去见那个人了。”拜月教主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实情全部吐露“我让冰陵开了水镜看见了你那边的情况——你、你为了和她走连拜月教都不管了……”

    “所以你就停止了‘逆风’来警告我?”带着略微的苦笑迦若摇了摇头“你几乎要了我的命……明河。你也该听到了我说:我昨夜去那里只是想印证一件事情而已。”

    有些羞愧的拜月教主低下了头。

    如果除去了宗教神秘的光环和高贵的血统而言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普通女子。长年身居高位和孤寂促成了她娇纵凌人的脾气然而她本心却是温柔的。

    而且在这个世上她或许也是唯一知道他所有往事的人了……

    “我说过:每个人总有他要守护的东西。”迦若放下了手她眼中温暖的泪水流淌在他的指间那一瞬间长久不曾有过的柔软的感觉忽然又充盈了他的心“我不会让听雪楼对你不利明河。”

    拜月教主安心的点了点头长长叹息了一声走入了花园中:“我也并不想和听雪楼为敌……然而萧忆情内心的仇恨太深恐怕非要血流月宫他才满意吧?”

    “放心我自有办法。”迦若随着她一起步入花园淡淡道。

    园中繁花乱眼五彩夺目虽然鸟雀不入然而依然有无数蜂蝶飞舞其间——冥儿从小孤僻喜怒不形于外但如果见了这里他栽的奇花异草也一定会很喜欢吧?

    他想着微笑着抬手并指夹住了一只花上飞舞的凤蝶。

    “何苦为难它?”蓦然间听见明河出声阻止走在前面的拜月教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微微笑道“你看它那么像你……”

    “哦?”有些惊诧的他停住了力的手指看向她。

    一阵风过四周风铃的脆响一片。明河在风中蓦地抿嘴笑了仰头看着纷飞的蝶儿悠然道:“传说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凋谢后的灵魂飞回来找它的前世呢。”

    迦若的手一震那只凤蝶得了空瞬地振翅飞去。

    拜月教主的笑意更深盈盈的眼波映得颊上那弯月儿更加美丽如第三只眼睛窥探着人的内心:“祭司大人你说它像不像你呢?”

    白衣的祭司蓦然微笑了起来。

    ——她果然是懂得他的。

    ――――――――――――――――――――――――――

    清晨天刚刚透亮周围村寨里就有公鸡连绵的打鸣。

    阿靖睡得分外的踏实竟然再没有一丝纷乱的想法——或许困扰了她那么久的往事一旦有了了结反而解开了她的一重心魔罢?

    她坐在溪边的白石上掬水洗了一下脸和头然后将手巾拧干擦着湿漉漉的长。

    然而抬手间袖中的血薇滑了出来“唰”的一声掉入溪中。

    她立刻探手入水抓住了剑。然而在捞起剑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忽然微微麻了一下——仿佛水下有阴湿的水草丝丝缕缕缠绕上了她的手腕。

    阿靖凝神运气用力将手往回抽。但是小臂仿佛麻痹了一般不听使唤那阴凉的感觉丝丝缕缕沿着手臂攀爬了上来——她的眼神忽然凝聚:是水草…不过居然是黑色的水草!千丝万缕仿佛是人的湿漉漉的长!

    她试着用力挣脱然而那水草居然丝毫不受力在她用力的瞬间水下仿佛还有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阿靖抬起左手并指成剑狠狠划下。那一丛水草仿佛受到了惊动抽搐了一下将她的手臂勒的更紧。在剑气第二次斩落的时候水纹微微荡漾一簇水草忽然扬了起来带着水珠勒向绯衣女子的咽喉!

    ——然而还没有触及她的肌肤仿佛忽然被烈火焚烧一般那一簇水草蓦地蜷曲了起来出吱吱的燃烧声迅断裂。缠绕着她手臂的水草也迅的松开漂入水底不见。

    怔了怔阿靖将剑从水中拿起左手探入衣领拉出了颈中悬挂的小小木牌。

    一个略显破旧的紫檀木牌子。他送的护身符。

    “哎呀!鬼母草啊!”在她略微一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有个甜脆的女声讶然道。

    阿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水绿衫子的年轻女子站在身侧正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拿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来:“是被它缠住了吧?这鬼地方就是这种阴湿的东西多!快用柔水珠在手上擦擦。”

    “……。弱水?”看着对方猜测着绯衣女子戒备的吐出一个名字。

    “啊!不愧是靖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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