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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第一章

宋末商贾作者:海红鲸 2020-01-11 01:29
    史弥远坐于席上看着蒙古人气乎乎的起身,一个侍妾来到他身边,在其耳旁低语了几句。

    史弥远点点头挥退侍妾,于全部蒙古人都走了之后,也不与亲近的一众官员多话,丢下他们兀自在大厅内吵吵嚷嚷不去理会,在两个俏婢的扶持下急匆匆地回到后堂。

    一进小花厅,还没等坐实,屁股才挨到软垫上,就迫不及待地向正低头拱手立于一侧的赵汝楳问道:“贤婿免礼,坐下与老夫说说可曾见到你那飞川兄弟,他有否答应立时赶回临安来么?”

    “回禀岳父大人,小婿此去京东东路,未曾见到飞川兄弟……”

    “未见到强云贤侄,哎哟,那可糟了。”近月与蒙古联宋使在心计与嘴头上交锋,劳心劳力熬夜思虑,饮食也不正常,体内的冤鬼趁机蠢蠢欲动想要发作,红丸子多服不算,天地丹也是越刮越多用于相配,方能勉强镇压住。米巨秀去寻天地丹头走了几个月没见回转,少了丹头的天地丹又只剩下一半,这可怎么得了呀。若是林强云再不回到临安来为自己作法镇邪,那可就离死期不远了。

    史弥远这时不但嘴里发苦,就是肚腹中也隐隐有些堵塞。暗道:“糟糕,糟糕透了。这情景只怕是体内的冤鬼听得贤侄不会即时回临安,他们高兴得又来收拾老夫矣。”

    心里大叫不妙的同时,史弥远忘了是自己打断赵汝楳的话,着急地催道:“那还等什么,贤婿快快将此去京东的事细细说来。”

    赵汝楳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他身材不高。也就五尺四五上下,生长于富贵之家保养得极好,长有七寸美须的团圆脸肤色细白,修长地手指不时会无意识地成拈花指状。此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家学渊源,从其父赵善湘深研《周易》占签,对此有极深的造诣。他正准备著书立说,提出了“系辞之情”论“吉凶悔吝”的《易》理,“心筮之妙”为“蓍筮之本”地占筮论。将兼具象数与义理两方面内容的《易》学与当今理学相融合,以图把巫术的神秘纳入可控制、可调整的道德修养的范围,从而表现出探索心灵与外物、道德智慧与卜筮象数之关系。

    十年前,与史弥远私交甚深的景谳太子死后的第二年。史弥远因宁宗另选宗室皇子以备储君,开始关注皇家选嗣问题,也就是那时他第一次见识了赵汝楳占筮。当时卦象指明了几点:宁宗身后的嗣君目前还在东南方向。是个地位低下地平民;储君的出生日期必须是上半年。而且离新春元旦愈接近,则与史弥远的关系将会愈密切;君臣之间只要不生闲隙、不起猜疑,双方相辅相成之下地地位也将保证在十年之内牢不可破。

    史弥远哪里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地荒唐事,也仅是一笑置之脑后。

    后来却证实了赵汝楳所占之卦的准确:余天锡于临安的东南绍兴找到了赵与莒,不到两年就被扶上了皇帝的宝座;新皇赵昀于正月初五出生,离新春元旦只过了四天,这日子够近了;现时已经过了七年,君臣一直甚是相得。大宋的政权从头到尾都牢牢掌握在手中,自己的地位可以说得上是牢不可破。

    此后,连续几次大事赵汝楳都给出了卦象。每次都为史弥远解决了大问题。

    因为十年之期将到,十年后的休咎赵汝楳又再也不能从混乱不堪的卦象中看出什么,于是史弥远才会让他借着探问是否接受蒙古宗王公主为妻地理由,到京东路来寻找林强云。

    史弥远要赵汝楳面见林强云时为此人也占上一卦,希望从其卦象上看出自己的前途。并尽快将这个便宜侄儿召回临安,以确保这位可以左右自己性命,又掌握了道教相当部分实力,并还能将道法仙术用在对阵杀敌之上的年轻人站在自己地阵营里,不被其他居心叵测的敌对势力拉走。

    “岳父大人不须忧心,小婿这次到胶西虽然没面见飞川贤弟,但却为安抚使张大人、副使沈大人各占了一卦,两个卦象都与岳父大人之卦极相类似。”赵汝楳神态从容地安慰史弥远。

    “此事果真?”

    “千真万确。”

    赵汝楳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让史弥远将提到半空的心落了下来,控制住情绪不让女婿听到轻吁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心态徐徐问道:“你那飞川兄弟去了何处,京东三州的政治民生可还能够维持么?”

    赵汝楳:“岳父大人容禀,据安抚副使沈大人所言,有蒙古鞑子见不得三州土地回归大宋,派兵前来侵掠。飞川贤弟受制武军都统制陈君华所请,随军到高密城外御敌去了。”

    史弥远:“唔,有外敌入侵,自是以国事为重,见不到飞川贤侄须是怪他不得。哎哟,这兵凶战危之事,贤婿一介书生,你可万万不能到军中去寻他。”

    赵汝楳抿嘴轻笑,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还有点自知之明,不会愚蠢得到战场上去送死的。不过,此番到京东倒是让小婿得见了不少新鲜事,若是我大宋所有州县都能治理得似京东三州一般……不,只须有他们那里一半的好,那可就……那可就……”说到后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心事陷入沉思之中,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激动流露。

    史弥远奇怪地看了女婿一会,忍不住放大了声音问道:“就会如何,贤婿可是说话呀?”

    赵汝楳有些难为情的拱手道歉:“回想起京东七日所见,小婿一时失态,岳父大人原育则个。”

    史弥远:“无妨,贤婿接着说下去就是。”

    赵汝楳:“京东东路小婿走了四县,那儿虽不如两浙路大埠州城般繁华,却是物产丰饶商贾来往,比小婿所见南方各地的小州县城繁荣得多了。”

    说到高兴处。赵汝楳站起身踱到厅中,一边回忆一面慢慢讲述:“小婿因飞川贤弟不在,所到处无论是城内厢坊或在乡村里隅,入目可见细民食不甚精而有余。衣虽多补而厚暖;小婿在七日内不曾见有乞丐向人行乞求食,但见大街小巷洁净无比,清扫之人遍布街坊里巷无处不在……”

    这一下说起京东东路的见闻,赵汝楳一个人顿时神采飞扬,指手画脚地连比带说,口沫横飞地把个三州地面夸得天上才有,地上无双。他所说的全都是事实,但也不乏将一时所见而理解不了的事物。人云亦云地归结到林强云施了道法神通上去。

    赵汝楳最后总结道:“若非京东三州地面屡经战火,人丁实在太少,特别是男多女少地情况最为严重。其地倒也不失为一处将来北伐中兴的前进基地。不过。这却要等数年之后,看看三州地面能否抵御得了蒙、金两国的征伐,方可再下定论。”

    史弥远听了赵汝楳这么一番极力推崇京东羁縻州县治政的话,心里真是感慨万端:“看来这张、沈两人倒也是个治理地方的能臣干吏,待到他们三年任期一满,怎么也得将其人勾抽回大江以南来试试,若是真有本事的话,不妨将他们放到朝中作为助力。”

    史弥远有鉴于此。对林强云更是放心不下,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此人牢牢抓在手里。绝对不容有失。

    “史府宴上赵葵被史相公制止,未曾与蒙古人一战,宴后的赏宝会不欢而散。”赵的听完了赵与欢所说的史府情况后,沉默了一会抬起头仰望大殿的拱顶徐徐说道:“唔,这样看起来,史相虽是日渐老去,身体多病一日不如一日康健,但还没老病至昏庸糊涂的地步,看来此时还不能对其党羽动手铲除。”

    赵与欢——自兄长登基做了皇帝后,他的与芮之名就由圣上亲自改赐为与欢——心知自己这位哥哥虽然已经当了六七年的圣上,但帝位并不怎么稳固。

    兄弟两人属于燕王德昭一支,很早就已经没落,失去王爵。作为德昭地后代,赵昀的曾祖和祖父均无官职,父亲赵希瓐也不过是一个九品县尉。因此,赵的虽属赵宋皇室,但社会地位并不高,与平民无异。赵的原名赵与莒,其弟赵与芮,兄弟二人年纪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全氏无力抚养孩子,回到娘家寄居。赵与莒地舅舅是当地地保长,家境尚好,赵与莒兄弟就在全家长大。没想到时来运转之下被一位余天锡大人发现,后来又让史相公选上接入宫中,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由社会的最底层窜上一国之君的峰巅高位,这种眨眼间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快得两兄弟来不及反应。

    赵与欢今年二十三,比乃兄小了四岁,平时也经常听兄长说起自己在朝中毫无根基,没有任何政治势力与威望,之所以能够登上帝位,全靠史弥远扶植。要想巩固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帝位,必须要有史弥远的支持。

    赵晌还时常告诫乃弟,要以故皇子赵竑的遭遇为鉴,千万小心史弥远翻云覆雨地手段。这让赵与欢了解到其兄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才一改刚登基时的初衷,放弃在短时间内有所作为,以显示其比赵竑更有能力中兴宋室之心,将政事完全交给史弥远处理。自己躲在深宫韬光养晦,心甘情愿地过起了碌碌无为的日子。赵与欢真地很佩服兄长,有这样的心计他才能当上皇帝,也确实比故皇子赵竑要富于心机,也更懂得权力斗争中的生存策略。

    赵与欢向来胆子就不大,去年兄长实在是没有人使用,才让他执掌京淮罗卒厅,负责指挥暗中探查临安与两浙、两淮及京东数路官民的动静。他知道自己不是搞阴谋诡计的料,没法帮兄长什么大忙,只是接到自己认为重要的消息后,立即转手送给赵昀,让皇帝自己去决断。

    赵与欢小心地轻声问道:“圣上,您的意思是说,不动史党的爪牙,让他们继续壮大。哪。我们何不从根子上着手,把史相公直接贬到边远军州……”

    “噤声……”赵昀大惊,喝止与欢之余不忘警觉地向四周查看,待到证实偏殿内只有自己和与欢二人方松了口气。语气沉重地吩咐:“此后千万记得,万万不可露出对史相任何不满之色,更不可对史相有任何言辞上的不敬,即使史相日后老去,也不得有半点更改。”

    “这却是为何,请圣上与臣弟解惑。”

    “皇弟呀,你还是太不知晓世事了,可知朕登位数年都不动史相的原因么?”

    “敢问圣上。原因何在?”

    “罪史相,便等于是否定了其以往各种,否定了史相地以往各种。——也就动摇了朕荣登大宝继承大统之合理、合法性。所以。朕既与史相结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相联关系,也就只能让史相获取更大的擅权之势了。因此,朕于史相未曾撤手仙去之前,须得行‘韬光隐晦’之计,处处表现出无所作为。让史相及其党羽觉得朕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心中丝毫起不了警醒防备对付朕地心思,先保全我兄弟的性命、坐稳这龙庭宝座再说。”

    “圣上圣明。臣不及万一。”赵与欢这时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不大甘心地问道:“可是,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圣上才能亲政执掌权柄,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圣上中兴大宋、起兵北伐收回失地的大抱负啊?”

    “皇弟,离此回去后,你要即刻下令,派亲信逻卒密切关注通议大夫行踪,一旦这位前些时去武当山传经讲道的林爱卿回转行在,既宣其进宫觐见。”

    “臣尊旨。”

    “还有,此前的数度密诏照行,不得有丝毫懈怠,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依例急报朕知。”

    “臣谨尊圣上教诲,必定严令一众逻卒精忠体国,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如此,皇弟下去吧。”

    对于在史弥远主持下确定了联蒙攻金的策略,赵昀这时候的心里其实也很矛盾。

    本朝先帝(宁宗)于嘉定十一年(1218年)响应了蒙古联合攻金的提议,从迟迟不见行动地情况来看,先帝是有唇亡齿寒的顾虑在内的。

    赵昀内心里其实也觉得早前乔行简,这次地赵范反对联蒙攻金说得有理,以前对金国求和之请虽然置之不理,但事实上也不再兴兵北伐,正是大宋君臣顾忌蒙古地缘故。

    此后,金帝完颜守绪即位之初,便派李唐英为使赴宋求和,到潞州被拒。金帝还是不失时机地停止了侵宋之战,集中兵力抗御蒙古;起用一些力主抗蒙的大臣和重用抗蒙有功之将帅。到了蒙古侵金统帅木华黎病死,蒙古成吉思汗忙于西域战事,与金朝的战争暂时稍歇,金国有了一段喘息的机会。

    可惜赵昀一是还未登位,二则当上了皇帝之后,掌控实权的史相又忙于为新帝巩固皇位,无暇打理与金的关系,没能把握住与金交好的大好时机。

    此时,赵昀还有一个打算,那就是史弥远的身体日渐不支,眼看没多少年好活了,可能随时会撤手西去,必须早做扩充实力地准备。

    按罗卒厅密报上来的消息说,史弥远早就应该驾鹤仙去的,若非通议大夫林强云这位得道上人,不计所失地用仙丹、法宝连带着拼却减损道基修为作法为其续命,才能将其性命维持到现今。

    大宋皇室的传统,一贯以来就是利用神仙天道传承之说,以示得来的江山乃天命所归,是名正言顺的顺天应命之举;历代赵家天子也极信奉尊崇道教,喜食仙药以强身壮体、日服金丹以求长生不老。因此,皇宫大内有大量的道家典籍收藏,有关道门的故事,如今的赵官家自是知道得很清楚。已经修成地行仙之体的道者,距离成道飞升之期不远,一旦有折损道基的情况出现,于修道者飞升前的渡劫有极大干碍。很可能在渡劫的重要时刻因功力不足而功亏一篑,甚至连皮囊、魂魄也会灰飞烟灭而万劫不复。此间的风险实在不是修道之人所能坦然承担的。

    在赵昀的眼中,林强云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实力。赵昀既然想在最短地时间内搞定相当的实力,这林强云就是他的最优先选择的不二人选。

    赵昀眩自咬牙忖道:“如此关键性地人物,无论如何须得引到手下为朝庭效力。若是此人不能为朕所用,说不得,只好将其……”

    飞鹤子和天松子他们四师兄弟近两个多月来日子一直都不怎么好过,被各方赶来的道兄们聒噪得头大脑大不说。还必须好吃好住好酒好肉、赔上好看又可以表现出与人无害的笑脸,相待远道而来问责查证“上人”道基的各派前辈师长和平辈师兄弟们。

    这种时候,一贯认为自己的道基已够深厚不喜清修、凡事亲历亲为的天松子,一改往日的作风,在人前人后都表现出谦虚藏拙了。两个多月来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时刻精修,这些时日索性把原本属于自己该管的一应宫观中大小事务,全都交与飞鹤子及其他两位师弟打理,自己则时不时闭关参修道家“无上秘法”。据老道自己所说。他要进一步加深道基地修筑,以期在不远的将来,自己的道法能达到“上人”一半。或者至少接近一半地程度云云。

    飞鹤子一直以来都觉得很是憋气。心里有一股无明火没处发泄,他天天向祖师爷祷告,希望自己地默求能很快见效。他最最希望祖师爷保佑的是,林强云这位“上人”快点回到临安,让这个年轻且精力充沛的道门俊杰来承受各系同门无休无止的诘问吧。

    这一门传承自陈楠的道门南宗,源自正一道的符录派,但后来已经渐渐有点偏离了画符念咒,祈禳斋醮。为人驱鬼降妖,祈福禳灾的符录正统,几乎有一半左右的时间用于修炼金丹上面去了。这也是为何门下弟子会有那么多以外丹为修行方向地原因了。

    自本朝南渡前出了个道门败类郭京。导致大宋二帝被掳而南渡之后,道教眼见有日渐式微,而佛教则日渐兴盛,俨然有超越道教成为一家独大之势。这种情况让所有道门各系首领、师长们忧心忡忡,惶惶然不可终日,唯恐道门将从此不复昔日的辉煌了。

    也亏得有林强云这位修成了地行仙的不世出“上人”归宗,才使本派得到朝庭和高官显达们地青睐,凡有一点小事就会到道观进香许愿,事了后还愿也绝不吝啬;**事所有设坛打醮、告白天地、除魔镇妖、驱邪捉鬼等也是连绵不断。两年多来,本派真个是钱财滚滚、道徒日众,名声和势力直线上升,道教声威如日中天一时无两。

    按理说在此本系声威大涨,根基又扎牢于大宋都城,可就近与圣上、权贵交往的情况下,根本不需对龙虎宗、茅山宗、阁皂宗、太一道、净明道,以及神霄、清微、东华、天心诸大小派别太过客气。可谁叫自己这一派还算是正一道中的一个分支呢,其他不同派系各分支的同门一下子得罪不起,他们上下弟子合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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