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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第八章

宋末商贾作者:海红鲸 2020-01-11 01:29
    邓州内乡县(今河南省西峡)往南四十五里处,有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县城,原来名叫淅川县,它位于顺阳的北面有七十里左右。不过这里所说废城淅川到内乡、顺阳两县的里数可没个准,如果按行路人所说路上花去的时间来估计,实际的距离恐怕只多不少。

    被金朝罢废了的淅川县紧挨着淅水而建,此时因为基本上没人居住而年久失修,大部分城墙已经坍塌,除个别地方还能看出有垛口的些许原貌外,许多地方已经在日月风雨侵蚀下,变得只有丈许高了,整个城池成了四四方方土围子,好像一个巨大又干涸了的水塘。

    大方塘内,各处清开的空地上搭起百十座低矮的皮帐篷,帐篷附近残垣断壁间的荒草丛中,散放了许多卸下了鞍具的马匹,不时有身穿皮袍及各色花花绿绿衫服的挎刀壮汉,在各个帐篷进进出出。

    废城内原有的四十多家不堪金朝官府重赋,从家乡逃来此地的逸丁匿户,在二十多天前就已经被蒙古兵的斥候杀得连只猫狗也没剩下,全都死光死绝了。

    蒙古大军渡过淅水来到这里后,留下五个百人队在此看守渡河的木筏,以及一路抢掠来的牛羊、粮食。留守的蒙古兵知道在敌境内不安全,害怕走漏自己这支人数很少孤军的消息,遭周边州县金兵的攻击致有灭顶之灾。蒙古守将从看守木筏的军伍中,派出了二十多个十夫长率人四下搜寻,要将各处种山、打猎讨口食的苦哈哈们全部杀掉封口。

    因此,废城左近二三十里方圆内,没遭劫的山民猎户只得往更荒凉的深山藏匿。此时。这一带可说得上除了鞑子地人马外人踪渺渺,四下里连鬼影都难得一见。

    这一带因为人烟稀少,百多年来各处都长起了高矮不等的浓密林木,和比它们先一步长成的野草灌木争夺生存空间。

    所以。这里的植被就成了林木与荒草交相缠葛,互依生存又相比遮拦地奇怪现象。

    平地上,荒废了的田地、沟渠上,大片的比人高的茅草和低矮的野草间,有疏落的灌木和东一株西一株相隔得不近的孤树杵立,间或有数处被新开垦出这里一小块,那里一小块的田地夹杂。原本被开成梯田地坡地,成了树木较多的树林。这些树林内则是草蔓藤葛在树下不屈不挠地顽强上长,誓与林木一拼死活,争抢夺占任何可能接受到自己生长所需要阳光的空间。把所有能伸展枝叶地缝隙都塞得满满地。简直是插针难进。

    废城东北两里有座不知名的小山,在一百二十多年前,县城还未被金兵打下屠光城民、烧毁房屋废置之前,是这个县城大宋官府厘定的本城阴屑、乱葬岗,早先建有各式棚寮用于寄存客死于此地外乡人的棺木。只是,经过了一百多年的风吹雨打,大部分以草木搭建的棚庵都已倒塌,只余孤零零的三两间还兀立于某个可避风寸的山旮旯里。自打逃丁逸户们来到此地藏匿避赋后。为数不多地人们就将那个小山唤之为“鬼砦”,还称一个未倒掉的大木棚为“四方寮”。

    说起这个四方寮,在废城内居住的四十多家一百多人。无论是大人小孩,也无论是先来后到地主户或浪人,更不必说不会打猎光靠种地从土里刨食讨生活的纯粹农夫,所有人在去年就全都知晓了五里外的这一处山上,有这么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却能在被提起时引人一笑的地方。

    那是在去年夏天,废城内有个叫风大的阴差,那日闲来无事,与两个同伴一起在空荡荡的废墟间闲逛。走动的同时,三个还不时用手上已成了个秃铁片的山锄挖动一下地面。他们希望能从残垣断壁里翻找出一件半件死鬼们丢弃,自己捡到又能用得上的什么家什杂物,以便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现状。

    所谓阴差,是指具有某种奇异能力,能和孤魂野鬼交流,可与阴间鬼物勾通传递信息,而又是在阳世间生存的大活人。南方客家人俗称为“木头鬼”专门为人收敛尸体、为死者穿衣打扮、以及出殡抬棺材吃死人饭的人,也归属于阴差这一类之中,只不过“木头鬼”们并没有勾通阴间、传递信息的阴差那么大本事就是了。

    风大三人劳累了半天,除了找到遍地的破砖碎瓦,还有一些没被野狗拖走已朽的骸骨外,并没有得到什么收获。在他们垂头丧气走回家的路上,却是遇到个刚来此地,自称惯会捉鬼驱邪的游方中年道士向人胡吹招揽生意。风大听那道士牛皮吹得过了头,不禁说了句:“你才有多高的道行,就敢口出狂言。依我看只怕是遇到普通的僵尸恶鬼也没能耐制服,哪里谈得上能制住鬼王之类的恶物了?”

    那道士肚子空空颇有饥火,一听这讽刺的话,明显是坏自己的生意,立时便不依不饶地扯住风大争闹起来。

    风大道:“我等兄弟受人所托,将将才背了一个死尸去一处寄屑,你若是个真有本事的,今天夜里可到‘鬼砦,的四方寮去,但能给棺材里的死人喂饭,我就输与你这道长一椿铁钱,并在这废城内敲锣为你扬名。”

    “要真钱,本真人不收交钞,夜饭也由你们招呼。”

    “全依了道长就是,夜饭的粥管你吃饱,一千文铁钱,回来后一文都不会少了你的。”

    道士问清了“鬼砦”的所在,一口就应承了下来,对围观的大声说:“今天夜里本真人就去,若是能在给死人喂食后平平安安的回来,明天会到这里向这位风老兄取一椿钱,到时候在场的各位都请来做个见证,为本真人捧个人场。走也,真人先得去准备拿手的符篆、法器,回头再来这位老兄的府上吃粥。”

    风大也高叫道:“各位。明天卯时正我等兄弟在此相候这位道长,然后一同去‘鬼砦’四方寮查看棺材里的死人嘴里是否有饭食,或道长带去地碗是否放于死人的头边,还要查验所剩的米饭。假若道长真去‘鬼砦,给死人喂过饭。小的风大立时将一贯钱奉上,也会马上敲锣为其传名,绝不食言。”

    风大地同伴待道人走后,悄悄问道:“风大哥,我们何时受托背过死人去四方寮了?若是……”

    “笨哪,你。”风大嘻嘻地笑道:“附耳过来,包管叫这吹死人不偿命的野道人……”

    要说这位中年老道也真个大胆,当日傍晚一路向人打听寻到风大家。吃了几碗粥填饱肚子,夜来时里果真向风大讨了本地唯一的一个灯笼,挎了个破竹篮上山。

    老道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出门。风大与其同伴后脚就跟上,借着熟悉地势,三两绕越过摸索而走的老道,比其早了一步上山,先去了鬼砦四方寮了。

    道士依风大的指点,摸索觅路上山来到四方寮。

    也许老道真的学过什么道法仙术,确实具有驱邪捉鬼之能,方一踏入棚内。似是觉得这里阴气太重,将灯笼插于一根开裂的木柱上。三不管地先颤颤抖抖地放下竹篮脚,然后慌慌张张地踏天罡步。忙乱舞动急急抽出地桃木剑,边行边往各具棺木上散贴带来的符录,施出诸般自己所会的护身道术以策安全。

    忙了一阵后,道士似是觉得安心了,便去取了竹篮里地一个碗,端着那碗饭四下打量,颤抖着自语道:“不知哪个是近日方死地,若有肚饿的也请招呼一声,好让本真人将这碗饭喂给你吃下……”

    道士的话没说完呢,就听得好几个棺材内有了动静,阴风阵阵乍起于棚内各处,让他突然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好像有看不见的物体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慢慢移来。

    环目四顾,却又没见到任何东西,只有他插在柱子上的灯笼,在阴风中明灭不定地射出不很亮的光线。

    毛发悚然间仔细一听,临近自己一具还没贴到符箓的棺材传出“笃笃”地敲击,似乎还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老道一个箭步猛扑过去,以极快的速度在棺材前后左右四面贴上一张符,棺材里地响声嘎然而止。

    道士长吁一口气,用力将未上钉的棺材盖推开一些,自语道:“就是你了,别处贴的符箓都能让你恁般害怕,想必是刚死不久的罢,或许还能将牙关撬开。”

    正想将腐朽不堪的棺盖打开,老道似是想起了什么,闭目含叨:“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来显灵,妖魔鬼怪请安静,些须贡品别嫌少,聊表小道一片心。各位,在下知道你们修炼有成,无论实体有否成形,念在小道一片诚心来奉上饭食,可别现出真身来吓我啊……”

    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端了碗匙,背转身用屁股挨挨擦擦地探寻着将棺盖挪开,小心翼翼地慢慢转身,再出其不意地一张“灵符”贴入棺中,这才眯开眼看了一下。

    还好,还好,鬼物终究是被自己胡乱画出的“灵符”镇住。

    没想到涂鸦而就的符箓蒙对了,总算画成功一回。老道顿时气也粗了,胆也壮了,得意地轻笑道:“本真人十多年来走南闯北坑蒙拐骗,总是成事的少败露时多,这回总算轻轻松松的能赚到一千钱了。哈,我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有几分虽说上不得台盘,但也可以懵人的本事……”

    “吱吱吱……我死得不甘愿呐……好饿……”

    老道在得意忘形下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应答的话声脱口而出:“别急,别急,这就来给你们喂食……”

    猛地一怔之下,老道大惊失色,心慌地大叫:“谁……,是谁在叫喊冤叫饿?!”

    四下里无声无息,夜来的山风还没大到发声的地步,老道晃了晃脑袋:“疑心生暗鬼……咳,我怕是发耳闹了……”

    又有动静,好像是“噗”的一声轻笑,刚拿起汤匙的右手用尾指挖了下耳朵,老道壮着胆子哼起他记得的一首打瞧时诵经的歌咏壮胆。借灯笼发出地幽暗光线,挖出一匙糠麦混煮的浓稠糊状食物。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朝棺材中看去,心中默祷:“这位大爷,在下知道您死在外乡不甘不愿,在这里也还算得睡得舒服。不想有人来骚扰……您可千万原宥则个,小的不是有意冒犯,为了谋取生计不得不来此打搅,小道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奉上一点饭食请您品尝,千万看在小地一片诚心的份上……”

    棺材里的死人没经过打扮,应该还是在生时的原状。想来这人才过世不久,不曾嗅到**的臭味。只是他青碜碜的脸上。带有一副似笑非笑的吓人神态,像是躺得很惬意的样子。

    汤匙凑到死人苍白地唇边,死人原本紧闭的嘴似乎一下张开了。

    手一抖。几滴汤汁掉落在其唇边。老道这时确确切切地看到,微张的嘴里伸出一条血也似红地舌头,绕四周津津有味地舔了一圈……还不止于此哪,这个死去多时地人,竟然还慢慢伸出长有两寸来长指甲的双手,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起来……

    “我的娘哎……”

    自以为叫声可以惊天动地的老道没发出半点声音,丢下手里的碗匙扭身就跑,一串枝叶拨动和人体摔倒的声音由近而远的消失在暗夜的山,林中……

    第二天。淅川废城中没有出现老道向风大讨钱地身影,此后也再没人见过他,谁也不知这位自称能制服鬼王的老道去了哪里。这道士自此就成了废城内的笑料。让没有半点娱乐地人们津津乐道了好几个月。

    四方寮,处在快到鬼砦小山顶一个到处长满了大小阔叶树的凹陷处。原木为柱、泥糊竹编的栅栏成墙、上盖长板做瓦的棚子果真是四四方方,约有数十方丈大小。

    从外表上看,当初搭建这个阴厝的某位大善人很是花了些银钱。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这个棚寮看去虽是摇摇欲坠,四面的泥竹墙壁垮塌了大半,顶上的木板瓦腐朽霉烂得处处开洞,埋在地上做柱子的原木底下也朽成了树心,但却仍然是歪而不倒地顽强站立于地。宽广的棚内既阴暗,又有从枝叶间漏过的斑驳陆离天光透入破损的棚顶,更有一具挨一具以木架承放着的四五十个快朽破了的白木棺材。

    随着呼啸的山涛声阵阵叫号,冷冷的凉风从各处打着旋儿左游右走,这个棚寮阴森森、寒峭峭的显得煞是吓人。

    天是晴朗明媚的天,地照样是干爽凉快的地,山风也和其他时候一般,不时轻轻地朝你脸上吹拂,将暖洋洋的空气送来,熏得让人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就是这么一个再平常也没有的天气里,就是这么一个能把胆小之人吓死的鬼地方,说来也真是怪得很,今天辰时末巳时初之间,却有好些物事出现在它的西南、西北和东南三个方向,大摇大摆地,或者躲躲闪闪地朝四方寮走来。

    最先出现的,倒是在距四方寮东北方十余丈的山包顶上。在浓密的枝叶丛中,一个动物小心翼翼地扶着枝干,走几步便停顿侧耳细听一回,再走几步又缩身警戒。动物渐渐清晰,这是慢慢溜来一个幽灵似的小小身影。这个野兽似的人立动物,远看像个在地上行走的猴子,走近才会看清原来是个黑乎乎的小个子野人。再走近些,就能看到假如这时候有人在此看得到的话——来的并非野人,而是穿有破烂衣服,背了个与其身材不成比例大囊袋,灰巾蒙面、皮肤黝黑而且浑身多处受伤的非汉人土著。

    小个子土著费了好些劲才进入棚寮中,不一会又从内里钻出,扶着一个底下尺许高朽了一半的木柱,有气无力地发出生硬的南腔客话,喃喃地骂道:“呸呸,呸,背时,背时,真系背时得紧,佯般大的一间屋什么不好放,活拉拉一色是装死人的木头(棺材),连一毛子可以食介么事都有,害……某人费去恁多力气……嗳……咦!”

    急走两步,趴站在四方寮外的一棵树干上。

    小个子土著手搭凉棚顺着山谷朝西南下望,可以看到大片枝叶摇晃,估计可能有成群的动物也许是野猪,也许是狼,再不就是结成伙寻找腐烂死人进食的野狗——不快不慢地发出不小的动静。沿着差不多被荒草灌木埋没致不再有形的道路,分枝拨叶地钻空觅隙上山。

    小个子土著从腰间一个破破烂烂地小囊袋中,摸索了一会取出个雕花铜管,轻抚了一下小声自语道:“且先看清楚是何野物。挑个容易上手的,想办法弄来烧熟了填满五脏庙先……唉,好几天了,还没找到路……”

    刚把铜管拉长,准备举到眼前朝下望时,小个子土著动作僵了一下,偏起头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猛地一个跳窜。“出溜”一下钻入寮左的灌木中,以极快的速度拉开一块一面灰白一面暗青地布帛往身上一蒙,四肢着地爬伏于地上再不移动。

    从掀起一角的布隙中。看清慢慢从寮角转出拿了猎刀的人。小个子土著轻吁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原来是本地的猎户,吓了我一大跳……耶,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如那几个老道士所说的那样,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么,听到这么一点动静也会吓得钻入草丛中躲藏。”

    精明的土著还没傻到现身出去,反是小心翼翼地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尺二三长的匕首。慢慢的,极为小心地把自己地身体移动了一下,摆放成一个随时可以跳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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