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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之前(2/2)

天涯明月刀作者:古龙 2020-01-11 07:11
立刻沉下脸道;“我要你走只不过因为人看的”

    倪慧撇了撇嘴道“你就算要我走也不必太急杜雷反正不会这么早来的。”

    傅红雪抬起头日正中天。

    倪慧道;“他一会让你等等得心烦意乱时再来你的心越烦躁他的机会就越多。”

    她笑了笑接着道“这也是种战略像你这样的人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

    她忽又摇头“你不会想到的因为你是个君子我却不是所以我可以教给你一种法子专门对付他这种小人的法子。”

    什么法子?

    傅红雪没有问也没有拒绝听。

    倪慧道“他要你等你也可以要他等。”

    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个很古老的法子很古老的法子通常都很有效。

    倪慧道“我们可以逛一圈再来我们甚至可以去下两盘棋喝两杯酒让他在这里等你等得他急死为止。”

    傅红雪没有反应。

    倪慧道“我先带你到我们家藏酒的地窖去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找到6两坛我姑姑出嫁时留下的女儿红。”

    她的兴致很高他还没有反应她就去拉他的手—他握刀的

    没有人能碰这只手。

    她纤柔美丽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手就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异而强大的震荡。

    这股震荡的力量竟将她整个人都弹了出去。

    她想站住已站不稳终于一跤跌夜地上跌得很重I

    这次她居然没有叫出来因为她眼眶已红了声音已哽咽;“我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想替你做点事而已你何必这么样对付我。”

    她揉着鼻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她看来就像是个很小很小的女孩既可怜又可爱。

    傅红雪没有看她绝没有看连一眼都没有看只不过玲冷道:“起来草里有蛇。”

    倪慧更委屈“我全身骨头都快摔散了你叫我怎么站得起来。”

    她又用那只揉鼻子的手去揉眼睛“我倒不如索性被毒蛇咬死算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可是他的人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知道他自己刚才出去的力量

    那并不完全是从手上出去的他的手握着刀刀上也同样有力量出。

    这柄刀在他手里本身也仿佛有了生命。

    有生命就有力量。

    生命的潜力。

    这种力量的强大几乎已和那种无坚不摧的“剑气”同样可怕。

    他的确不该用这种力量来对付她的

    倪慧倦曲在草地上索性用一双手蒙住脸。

    她的手又自又小。

    傅红雪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她——伸出的当然是那只没有握刀的

    她没有抗拒也没有闪避。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傅红雪已有很久很久未曾接触过女孩子的手。

    他克制自己的**几乎比世上所有苦行僧都彻底。

    但他却是个男人而且并不太老。

    她顺从地站了起来轻轻地砷吟着他正想扶她站稳想不到她整个人都已倒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更温暖更柔软。

    他甚至已可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她当然也可以感觉到。

    奇怪的是就在这同一瞬间他忽然又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有股杀气。

    就在这时她已抽出了一把刀。一把七寸长的刀刀向他腋下的要害刺了过去。

    她的脸看来还是像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她的出手却毒辣得象是条眼镜蛇。

    只可惜她这一刀还是刺空了。

    傅红雪的人突然收缩明明应该刺入他血肉的刀锋只不过贴着他的皮肤擦过

    也就征这同一刹那间她已觉自已这一刀刺空了她的人已跃远

    就像是那种随时都能从地上突然弹起的毒蛇她的身子刚跃起就已凌空翻身

    翻、再一翻她脚尖已挂位了六角亭的飞檐。

    脚上有了着力处身子再翻出去就已到了五丈外的树梢。

    她本来还想再逃远些的可是傅红雪并没有追她也就不再逃用只脚站在根很柔软的树枝上居然还能骂人。

    她的轻功实在很高骂人的本事更高。

    “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甩下你了因为你根本不是男人位不仅腿上有毛病心里也有毛病。”

    她骂得并不粗野但每个宇都像是根针刺人了傅红雪的心。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突然起了种奇异的红晕手已握紧。

    他几乎已忍不住要拔刀。

    可是他没有动因为他忽然现自己心里的痛苦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强烈。

    他的痛苦本来就像是烙在牛羊身上的火印一样永远是鲜明的[

    她的每一个笑因每一滴眼泪每点真债每旬谎言都已深烙在他心里。

    他—直隐藏得很好。

    直到他看见明月心的那一刻—所有隐藏在记忆中的痈苦又都活生生地重现在他眼前。

    那一刻中他所承受的打击绝没有任何人能想象.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从那次打击后他的痛苦反而谈了本来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痛苦现在巳变得可以忍受。

    人心里的痛苦有时正像是腐烂的伤口样你越不去动它它烂得越深沏:你若狠狠给它一刀让它流脓流血它反面说不走会收口”

    傅红雪始起头来时已完全恢复冷静。

    倪慧还在树枝上吃惊地看着他他没有拔刀只不过淡谈地说了二个宇“你走吧”

    这次倪慧真听话她走得真快。

    日色偏西六角亭已有了影子。

    傅红雪没有动连姿势都没有动。

    影子长了更长。

    傅红雪还是没有动。

    入没有动心也没有动。

    一个人若是久已习惯于孤独和寂寞那么对他说来等待就已不再是种痛苦。

    为了等待第一次拔刀他就等了十七年那一次拔刀却偏偏既无意义又无结果

    他等了十七年只为了要杀一个人为他的父母家人复仇。

    可是等到他拔刀时他就已现自己根本不是这家人的后代根本和这件事全无关系。

    这已不仅是讽刺。

    无论对任何人来说这种讽刺都未免太尖酸太恶毒。

    但他却还是接受了因为他不能不接受。

    他从此学会了忍耐。

    假如杜雷能明白这一点也许就不会要他等了。你要我等你的时候你自己岂非也同样在等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像是宝剑的双锋。

    你要去伤害别人时自己也往往会同样受到伤害。

    有时你自己受到的伤害甚至比对方更重

    傅红雪轻轻吐出口气只觉得心情十分平静。现在已是末时刻。

    四这阴暗的屋予正在一条阴暗的长巷尽头本来的主人是个多病而吝啬的老人据说一直等到他的尸体臭时才被人觉。

    孔雀租下了这屋予倒不是因为吝啬。

    他已有足够的力量去位最好的客栈可是他宁愿住在这里。

    对他说来“孔雀”这名字也是种讽刺。他的人绝不橡那种华丽高贵喜欢炫耀的禽鸟却像是只见不得天日的蝙蝠。

    拇指进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那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

    屋里唯一的小窗已被木板钉死.光线阴暗得也正象是蝙蝠的洞

    拇指坐下来喘着气他永远不明白孔雀为什么喜欢住在这里。

    孔雀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等他喘气的声音稍微小了些才问道“杜雷呢T”

    拇指道:“他还在等。”

    孔雀道“我跟他分手的时候正是未时。”

    孔雀又道“他淮备再让博红雪等多久?”

    拇指道“我已经告诉了他至少要等到申时才去。”

    孔雀嘴角露出恶毒的笑意道“站在那鬼地方等两个时辰那种罪只伯很不好受。”

    拇指却皱着眉道“我只担心一件事。”孔雀道“什么事?”

    拇指道“傅红雪虽然在等杜雷日己也在等我只担心他比傅红雪更受不了。”

    孔雀淡淡道“如果他死在傅红雪刀下你有没有损失?”

    拇指道“没有。”

    孔雀道“那么伤有什么好担心的?”

    拇指笑了用衣袖擦了擦汗又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孔雀在听。

    拇指道“燕南飞真的已中了毒而且中的毒很不轻。”

    孔雀道:“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T”

    拇指道是用五百两银子买来的。”

    孔雀眼睛亮道“能够值五百两银子的消息通常都狠可靠

    拇指道:所以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杀了他。”

    孔雀道“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正是未时刻。

    午时己过去很久阳光却更强烈炽热春已渐老漫长的夏日即将到来。

    傅红雪不喜欢夏天。

    夏天是属于孩子们的白天**着在池塘里打滚在草地上翻跟斗摘草莓捉蝴蝶到了晚上坐在瓜棚下吃着用井水浸过的甜瓜听大人们姑阿姨换几颗棕子塘。

    黄金般的夏日黄金般的童年永远只有欢乐没有悲伤。

    傅红雪却从来也没有道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夏天。

    他记忆中的夏天不是在流汗就是在流血不是躲在懊热的矮树林里苦练拔刀就是在烈日沙漠中等着拨刀1

    拔刀

    一遍又一遍水无休止的拔刀

    这简单的动作.竟已变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下一次拔刀是在什么时候?

    —-刀的本身就象征着死亡。

    拔刀的时刻就是死亡的时刻。

    这次他的刀拔出来死的是谁?

    傅红雪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握刀的手手冰冷手苍白刀漆黑。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杜雷的脚步声。

    这时正是未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