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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试剑(2/2)

大地飞鹰作者:古龙 2020-01-11 07:11
”小燕居然笑了笑“因为我不会死的。”

    “你有把握?”

    “我当然有。”小燕微笑“否则我怎么会来?”

    小方想笑却笑不出因为他自己实在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的对手却对自己充满信心。

    在生死一瞬的决战中信心无疑也是决定胜负的一大因素。

    小燕又在问他:“你自己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必败无疑?”

    “不知道。”小方说

    “因为你是男人。”小燕的回答很奇怪。

    小方不懂所以忍不住问:“就因为我是男人所以我就必败?”

    “是的。”小燕说“就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练过独孤痴的剑法。”小燕道“我说过他的剑法很绝也很邪每隔一段日子一定要将精气渲泄身心才能保持平稳稳定。”

    她故意叹了口气:“可是你的精气根本就没有泄的地方所以你最近已经渐渐变了变得焦躁不安就算一天冲十次冷水也没有用。”

    她又笑了笑。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保持镇定他能不能算是个可怕的对手?”小燕带着笑问“他怎么能不败!”

    小方握剑的手又有青筋暴起掌心已冒出了冷汗。

    他自己也已察觉到这一点。

    虽然他明知她这么说是为了要摧毁他的信心却偏偏无法反驳。

    ——如果一个人的信心已被摧毁又怎么在这种生死决战中击败他的对手?

    小燕盯着他。

    “所以我才问你你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只有一句话。”

    小方沉思后悔他说“就算你能击败我也必将死在独孤痴的剑下。”

    “为什么?”

    小方的回答也跟她刚才的说法同样奇怪。

    “因为你的女人!”他说“就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你永远没有击败他的机会。”

    小燕也不懂所以也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小方道:“因为他的剑法确实很绝也很邪我经过五个月后就觉得有一股精气郁结。”

    他盯着他的对手。

    “可是你没有。”小方说“因为你是女人根本就无法得到他剑法中的精髓。”

    小燕的手圆润柔美可是现在她握剑的手也有青筋暴起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不管怎么样我好歹都要去试一试。”她掌中的剑尖斜斜挑起“所以现在我就要先用你来试一试我的剑!”

    这时天光已渐渐暗了暗林中忽然有一道剑光斜斜飞起。

    剑风破空一响木叶萧萧落下剑气逼人眉睫。

    高手间的决战通常都是最能吸引人的。在决战的过程中那种惊心动魄的变化出人意料的招式总能使人看得心动神驰如醉如痴。

    昔年西门吹雪与“白云城主”叶孤城约战于重阳之日紫禁之巅三个月前就已传遍江湖轰动九城。

    想看到这一类决战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多数人都很难得到这种机会。其中招式间的变化变化间的精妙处可不是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形容得出的。除非你能亲临其境自己去体会否则你就很难领略到其中的变化和刺激。

    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决战的过程而是结局。

    没有人能看见小方和小燕这一战也没有人知道这一战过程的刺激与变化当然也没有人能描述得出。

    可是这一战的结局却无疑是每个人都关心的。

    ——这一战究竟是谁胜谁负?

    ——如果是小方败了他是不是立刻就会死在那里?

    ——如果是小方胜了:他会不会当时就将他的对手刺杀于剑下?

    小方的情绪很不稳定出手当然也很难保持稳定。不但招式间的变化很难把握得恰到好处运气换气也很难控制得自然流畅。

    可是这一战他胜了。

    因为他远比他的对手更有经验也更有耐力和韧力。

    如果这一战能在数十招之内就决定出胜负胜的无疑是齐小燕。

    但是他们之间强弱的距离并不大谁也不能在数十招之间击败对方。

    所以这一点拖得很长一百五十招之后小方就知道自己胜了。

    一百五十招之后小燕就知道自己要败了。

    她的气力已渐渐不继招式运用变化间已渐渐力不从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心里已经有了个阴影。

    ——就算你能击败我也必将死在独孤痴剑下。

    她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她真正要击败的并不是小方而是独孤痴所以她对这一战的胜负已经没有抱太大的热望。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这种压力的阴影下她甚至已忘记败就是死!

    所以她败了。

    “挫”的一声双剑相击。

    剑花如火般的四散飞激小燕掌中的剑已脱手飞了出去小方的剑已到了她咽喉间。

    直到剑锋上的剑气和寒意已刺入她的毛孔时她才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

    ——谁败了谁就死!

    就在这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忽然像是只鬼手般攫住了她扼住了她的咽喉捏住了她的关节占据了她的**和灵魂。

    她还年轻。

    她从来都不怕死。

    直到这一瞬间她才真正了解到死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本来就是人类所有的恐惧中最大最深切的一种

    ——因为“死”就是所有一切事的终结就是一无所有。

    这种心理上的恐惧竟使得齐小燕整个人的生理组织都起了种奇异的变化。

    她的舌她的嘴腔她的咽喉忽然变得完全干燥。

    她的肌肉关节忽然变得僵硬麻木。

    她的瞳孔在收缩毛孔也在收缩所有控制分泌的组织都已失去控制。

    她的心跳与呼吸几乎已加快了一倍。

    更奇怪的是就在这种变化生时她忽然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冲动。

    她的**忽然因为肌肉的收缩磨擦而火焰般燃烧起来。

    她身上穿的只不过是件皮肤般温软柔薄的衣服连皮肤的战栗、肌肉的颤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她很想间小方:

    “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她没有间因为她已无法控制她喉头的肌肉和她的舌头。

    她没有间也因为她忽然现小方生理上也起了种又奇怪又可怕的变化。

    这种变化使得她的心跳得更快。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她闭上眼睛时她的呼吸已变为呻吟苍白的脸已红如桃花。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小方不会杀她了也知道小方要做什么。

    她已经感觉到小方炽热的呼吸和身子的压力。

    她无法推拒也不想推拒。

    ——但这些只因为她本来就已想到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子的。

    她忽然放松了自己放松了她的身体四肢放松了所有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子才能得到解脱一种几乎和“死亡”同样彻底的解脱。

    这一天是八月十五日是齐小燕的生日。

    她是在中秋节生的可是直到她已完全解脱后再张开眼睛时她才想起这一天是她的生日才想起这一天是中秋。

    因为她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了一轮明月一轮比她在往昔任何一天晚上所看见过的明月都更圆更亮的明月。

    然后她才看见小方。

    小方在月下。

    月光清澈柔和平静稳定他的人也一样。

    他已完全恢复平静完全放松了自己他的人仿佛已和大地明月融为一体。

    大地明月是永恒不变的他这个人仿佛也接近永恒接近那种平和安定永恒不变的境界。

    小燕很想告诉他:

    “现在你的剑法已经真正练成了。”

    她没有说因为她忽然觉得眼中有一股泪水几乎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因为她虽然败了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击败独孤痴永远无法到达剑术的巅峰。

    可是她已帮助一个男人突破了困境到达了这种境界。

    她的身体已经有了这个男人的生命他们的生命已经融为一体。

    他的胜利就等于是她的。

    天色渐渐亮了月光渐渐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地告诉小方:“你已经可以去找独孤痴了。”

    小方完全没有反应。

    她也不知道小方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可是她已经听见了一声鸡啼。

    就像是上次一样听见了这声鸡啼她就忽然跃起就像是个听不得鸡啼见不得阳光的幽灵鬼女般忽然逃走消失在灰灰暗暗迷迷蒙蒙的晓雾里。

    这一次小方没有让她逃走。

    小方也追了出去。

    第一声鸡啼响起时就是独孤痴起床的时候。

    睡眠是任何人都不能缺少的他也是人可是即使在睡眠中他也要随时保持清醒。

    他睡的是张石板床窄小冰冷坚硬吃的食物简单精沥。

    他绝不容许自己有片刻安逸。

    这就是一个剑客的生活远比任何一个苦行僧过得更苦他却久已习惯了。

    他总认为无论你要获得任何一种荣耀都必须付出痛苦的代价必须不断地鞭挞自己。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法是怎么样练成的他自己也从来不愿提起。

    那无疑是段辛酸惨痛的经历其中也不知包含了多少血泪汗水。

    因为他既不是名门子弟也没有显赫的家世血泪和汗水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现在他的剑法总算已练成。

    他一剑纵横转战南北从来也没有遇见过对手。

    直到他遇到了卜鹰。

    ——卜鹰你在哪里?

    他**裸地从床上坐起就像是个僵尸突然自棺中复活。

    他苍白的脸上从无任何表情这些日子来除了他掌中有剑的时候他这个人就好像又真的变成了僵尸。

    这就是他多年禁欲的结果绝对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一个人要使出多大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的**。

    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中。

    可是他知道等他走出这屋子时“小虫”一定已经在等着服侍他。

    每天早上他都要“小虫”把他的全身上下擦洗干净替他穿好衣服。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将他刺杀于剑下!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生。

    可是他又需要这个孩子来鞭策激励他他总认为就算最快的也需要一根鞭子才能跑得更快。

    这个孩子就是他的鞭子。

    所以他留下了他却又不断地折磨他、羞侮他让他在他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